這一日,謝允是在快天黑的時候才來。
從東方既白,到天光將暝,阿磐已經等了許久了。
等得人心急火燎的,等人坐立不安,要團團轉,可因了心里有希望,也就不覺得這漫長的等待難捱了。
還從沒有什么時候,是這么盼著見上謝允一次呢。
來人才在珠簾外停下,她幾乎就按捺不住要說一說自己想了一整夜,又權衡了一白日的好法子了。
可還是要穩住,要先等謝允開口。
謝允還是如前幾日一樣,謙恭有禮地立在珠簾外問一樣的話,“嫂嫂,可想好了?”
早就想好啦。
阿磐心中歡喜,也隱隱期待著她與春姬說的好結果,一口氣把自己的法子全都倒了出來,“仲叔,我愿意阿密去姓,送進山里。但不要太遠,就在晉陽。十歲前,我一月要見他一次。我去見他,或他來見我。不必相認,只要遠遠地看上一眼,知道他活著。請你去稟告一聲,若他愿意,就找個好人家帶走吧。”
這法子很不錯吧?
也很妥當了。
她想了一整夜,這一夜輾轉反側不成寐,腦仁都要燒枯了。
這也總不難吧。
只要知道謝密活著,就做個尋常的山村野夫,似趙媼說的那樣,不也很好嗎?
不為難晉君,也全了這個孩子,的的確確是兩全之法啊。
一雙手在袍袖中絞著,下意識地也去摸臂上傷處纏著的帛帶,一雙眸子凝矚不轉,眼巴巴地盯著謝允的神色,喁喁渴盼著,等著簾外人的答復。
謝允頓了片刻,竟然應了,“這不是難事。”
啊。
竟不必去請示晉君的意思,竟就如此輕易地答應了嗎?
可再一想,謝允既是晉君的身邊人,晉君的意思,想必早已經了解得一清二楚了,這有什么難呢?
謝韶不能信,謝允還不能信嗎。
自然能。
自然。
雖苦心焦思了一夜,認定這個法子萬無一失,可謝允應得如此痛快,仍舊叫人有些難以置信。
因而阿磐壓著心里的激動,摩挲著傷處問他,“這樣的條件,他果真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