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的戰報像雪片似的飄進潁川時,李鑫的藥鋪已經成了半個臨時傷兵營。
起初只是鄰村被流矢擦傷的農夫,后來連曹軍的斥侯都找上門來。他們穿著染血的皮甲,背著受傷的通袍,往藥鋪門口一跪:“李郎中,求您救救他,這人還能再戰!”
李鑫本不想沾軍伍的事,可看著那些斷手斷腳的士兵在地上抽搐,終究還是把心一橫,在藥鋪后院支起了門板當病床。
“阿兄,曹軍的人說,要是您肯去大營當軍醫,他們給十石米!”李苗捧著剛收到的消息,眼睛發亮。十石米,夠他們兄妹吃大半年了。
李鑫正在給一個士兵縫合腹部的傷口,聞言手頓了頓。針線穿過皮肉的聲音在安靜的后院格外清晰,那士兵咬著木棍,額頭上的冷汗打濕了發髻,卻硬是沒哼一聲。
“不去。”李鑫低聲道,把最后一個結打好,用布條纏緊,“我在這兒,誰來都能治。去了大營,只治他們的人。”
“可……”
“米我會想辦法。”他打斷妹妹,拿起另一卷繃帶,“你把那筐草藥曬了,別讓雨淋濕了。”
話雖如此,藥鋪的存糧還是見了底。傷兵越來越多,帶來的傷藥卻越來越少,有時他們只能用隨身的烈酒消毒,疼得士兵們嗷嗷叫,李鑫聽著心里不是滋味。
這天傍晚,一個騎著黑馬的士兵撞開了藥鋪的門。他甲胄上的鱗片掉了大半,肩上插著支箭,血順著胳膊淌到馬鐙上,卻依舊挺直著腰板:“李郎中,夏侯將軍中了埋伏,箭上有毒,營里的醫官都束手無策,求您去一趟!”
李苗嚇得躲到李鑫身后。夏侯將軍,那是曹操麾下的猛將,聽說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
李鑫看著來人肩上的箭簇——那箭桿上纏著圈黑線,是袁紹軍常用的毒箭。他皺了皺眉:“我去可以,但得帶我的藥箱,還有,你們營里的傷藥,分我一半。”
“只要您能救將軍,別說一半,全給您都行!”
曹軍大營扎在潁水北岸,連綿的帳篷望不到頭。李鑫跟著士兵穿過轅門時,看見不少傷兵躺在帳篷外的草席上,有的斷了腿,有的瞎了眼,呻吟聲此起彼伏。
“將軍在里面。”士兵掀開中軍大帳的簾子。
帳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草藥味。夏侯淵半躺在榻上,臉色青黑,嘴唇發紫,右臂腫得像水桶,箭頭還嵌在肉里。幾個醫官圍著他,急得記頭大汗。
“你就是潁川來的郎中?”一個校尉打量著李鑫,見他穿著粗布長衫,不像個有本事的樣子,“能治?”
李鑫沒理他,走到榻前,先看了看夏侯淵的眼睛,又摸了摸他的脈搏,最后抓起那只腫起來的胳膊,指尖在箭傷周圍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