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
陸昭若面色淡然,攏了攏葛布斗篷,徑直從李春燕面前經過。
李春燕愣了愣,以前見了自己便低眉軟聲喚“春燕姐姐”的主母,現在招呼不打不說,瞧都不瞧自己一眼?
她低低啐了一口:“呸!娘家哥哥中了武解元,又怎的?在沈家還不是個死寡婦!”
中堂。
沈容之的父親張青書躺在椅子里,咳嗽著。
當年,正是他把沈容之送進陸家私塾,也正是他親自提著聘雁,與陸父定下娃娃親。
那時的他溫雅謙和,待陸父執禮甚恭……
陸昭若過門后,因親事是他所定,凡涉沈家體面,總會淡淡地偏她兩分,不過,其余細務,則一概袖手。
前世,陸昭若念他當年撮合這樁良緣,日日侍奉湯藥,親手煎調,卻萬萬沒料到,他也早知沈容之在的齷齪事,卻將此事瞞得滴水不漏。
陸昭若如今回味,所謂良緣,不過是當年張書青看中父親的學識,想讓沈容之白占一間好學堂罷了。
至于沈容之為什么沒上京趕考?
因為沈容之十二歲時,憑一篇陸昭若代筆的《冬霜賦》被薦為童子舉,人人夸贊,最后被知縣之子李衙內發現真相,當眾譏他“裙帶神童”,他砸瘸李衙內,永絕科考之路。
事后,他反倒埋怨陸昭若:“都怪你!若不是你,我豈會遭人笑話?你是不是自覺才高,瞧不起我?我本就不愛讀書,更不想求什么功名!你非要逼我讀書。”
那時的她,只顧著道歉,卻未細想這句話竟然那么薄涼。
“官人,你定要用家法教訓她!昨夜她狠心拒養那可憐嬰孩,今晨又懶做早膳,還縱容房里那只殺千刀的野貓撓傷阿儀的脖子!”
張氏一邊抹淚,一邊惡狠狠地瞪著陸昭若。
張青書沉著臉:“陸氏,跪下!”
這一次動怒,多半是因為陸昭若沒有收養他親孫女。
陸昭若卻站得筆直,半步未屈。
張氏咬牙道:“直接送她去見官!告她忤逆舅姑、欺辱姑姐,先吃幾板子再說!”
陸昭若抬眸,溫聲一笑:“那便一道去縣衙,我正要向縣尊遞,求離狀。”
張青書面色倏地青白,連咳好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