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若不動聲色地退后半步,斂衽行禮道:“李衙內慎言,民婦乃明媒正娶之婦,尚在沈氏夫籍,衙內身為縣尊公子,若強納未除籍之婦為妾……”
她眸光微轉,繼續道:“按《屬刑統》,‘奪良家妻女為妾’的罪名當杖八十,令尊大人正值磨勘之期,恐有不妥。”
旁邊的長隨慌忙附耳:“衙內,前日納第八房妾時,阿郎已動過家法……”
李衙內抬腳便踹,不料踩著冰滑的青石板,自己反倒踉蹌幾步,他剛好借著身形不穩之勢往陸昭若身上貼去,壓低聲音道:“那便做對露水夫妻如何?本衙內在甜水巷有處別院……”
“李衙內請自重!”
冬柔急步上前隔開二人。
“放肆!”
李衙內勃然變色,扇骨照著冬柔面門用力抽去,怒罵:“區區賤籍婢子,也敢插嘴?”
“嗖”。
一道烏光破空而至,袖箭精準穿透扇骨,“錚”的一聲,余勢未消,竟帶著整把扇子釘在縣衙“戒石亭”的銘文上。
“我的暖扇!”
李衙內捂著被擦傷的虎口尖叫,“這扇上可有蘇元英親筆題字!十兩銀子都買不來!”
他暴跳如雷:“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看小爺不……”
回頭一看,被那來人的氣場震懾住。
陸昭若將冬柔拉到身后,抬眼望去,漫天飛雪中,幾騎戰馬踏雪而來。
為首的是一匹青驄廣馬,馬背上端坐著一位將領,身姿筆挺如松,身上的玄鐵重甲泛著幽冷的寒光,一領玄色大氅在朔風中翻卷,竟將漫天飛雪逼退三尺。
隨著戰馬一聲嘶鳴,他勒韁而立,風雪在他周身形成朦朧霧靄,唯有一雙眼睛破霧而出……
陸昭若不由屏息,那雙眼讓她想起深冬最冷的一彎殘月,清輝凜冽,不帶半分溫度。
蕭夜瞑翻身下馬,身后四位身著鎧甲的軍官也齊齊下馬,早有馬倌上前將戰馬牽走。
他靜立雪中,不怒自威的氣勢讓整條長街霎時寂靜無聲。
陸昭若這才看清他的容貌,膚色極白,在雪光映照下幾乎透明,卻絲毫不顯文弱,眉骨與鼻梁的輪廓如刀削般鋒利,整個人透著鋒芒內斂的氣質。
可細看之下,那微抿的唇角又帶著幾分少年特有的倔強。
一片雪花落在他纖長的睫毛上,仿佛被那目光中的銳氣所懾,遲遲不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