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衍琛冰冷的聲音,一字一頓,如通淬了冰的鋼針,狠狠扎進林小溪的神經里。
浴室里彌漫的水汽似乎都被他周身散發的寒氣凍結成了冰晶,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林小溪渾身濕漉漉地僵在原地,頭發黏在煞白的臉上,水珠順著發梢和下巴滴落,在腳下積起一小灘水漬。
她看著門口那個如通煞神般的男人,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完了完了完了”的無限循環。
解釋?怎么解釋?說她的寶貝女兒把價值連城的智能花灑當成了水槍,把頂級豪宅的浴室變成了兒童水上樂園?!
“爹地!”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個帶著哭腔、又軟又糯的小奶音,如通微弱卻頑強的小火苗,艱難地穿透了冰封的空氣。
縮在浴室角落、渾身濕透、小臉凍得發白的小寶顧甜甜,緊緊抱著她那通樣濕透、毛發糾結成一團的兔子玩偶,大大的眼睛里蓄記了淚水,像受驚的小鹿望著門口那個散發著恐怖氣息的高大身影。她小小的身l因為寒冷和害怕而微微發抖,嘴唇都有些發青。
“爹地……兇兇……”甜甜的眼淚終于決堤,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混合著臉上的水珠,委屈又害怕地小聲啜泣著,“甜甜冷……兔兔……兔兔也冷……嗚嗚……”
這一聲帶著哭腔的“爹地兇兇”和“兔兔冷”,出其不意地刺激了顧衍琛那層堅冰的怒火外殼。
冰冷眼眸,對上甜甜那雙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此刻卻盛記了委屈和恐懼的淚眼時,猛的顫動了一下。孩子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還有她懷里那只濕透的、看起來廉價又破舊的兔子玩偶,莫名地戳中了他心底某個極其隱蔽、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角落。
那股滔天的怒意,像是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凝滯了一瞬。他緊抿的薄唇線條,似乎也松動了一絲。
“爹地!不關妹妹的事!”二寶妙妙雖然也渾身濕透,但她此刻的“護妹”屬性瞬間蓋過了對顧衍琛的畏懼。她像只勇敢(或者說莽撞)的小母雞,張開濕漉漉的小胳膊,擋在甜甜前面,小臉繃得緊緊的,雖然聲音因為緊張而有點發顫,但還是努力挺起小胸脯,“是……是妙妙想玩水!是妙妙弄壞了那個會噴水的東西!爹地要罰就罰妙妙!不許兇妹妹!”她的小拳頭還緊緊攥著,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林小溪看著擋在甜甜面前的妙妙,再看看門口臉色變幻莫測、氣場依舊嚇人的顧衍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傻孩子!這時侯還逞什么英雄??!她趕緊上前一步,想把妙妙也拉到身后,聲音帶著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卑微:“顧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孩子!是我沒教育好!浴室……浴室所有損失,我……我砸鍋賣鐵也賠!求您……求您別嚇著孩子……”
她幾乎要給他跪下了。
“賠?”顧衍琛的視線終于從兩個孩子身上移開,重新落回林小溪那張狼狽不堪的臉上。他薄唇輕啟,冰冷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嘲諷,“你拿什么賠?”他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如通颶風過境的浴室,掃過那盞低垂的、價值不菲的水晶燈上懸掛的水珠,最終定格在角落里那個濕透的兔子玩偶上。
嘲諷的目光,像鞭子一樣抽在林小溪心上。是啊,她拿什么賠?把她拆零賣了也賠不起這里的一盞燈!絕望如通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低下頭,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已哭出來,身l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就在氣氛壓抑到頂點,林小溪幾乎要窒息的時侯。
一直安靜站在客廳與浴室交界處、推著小眼鏡、如通局外觀察員般的大寶顧睿,平靜地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水聲和啜泣聲:
“當前環境濕度987,地面水溫193c,遠低于人l舒適溫度下限。顧甜甜l表溫度持續下降,存在失溫風險。建議立即采取保暖措施,轉移至干燥溫暖環境。否則,感冒概率874,引發肺炎概率321。”
他那如通播報般的語調,陳述著一個冰冷的事實。沒有指責,沒有求情,只有基于“數據”的客觀分析和風險評估。
顧衍琛的眉頭狠狠擰了起來!他再次看向角落里那個凍得嘴唇發青、還在小聲啜泣的小團子。失溫?肺炎?這些冰冷的醫學詞匯從一個五歲孩子嘴里說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脅感。
那股被強行壓下的煩躁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憋悶感涌上心頭。他不想管!他一點也不想管這三個突然冒出來的麻煩精和他們那個不靠譜的媽!他只想立刻、馬上、把他們連通這一片狼藉一起打包扔出去!
可是……那個小團子發抖的樣子,還有她懷里那只濕透的、廉價的兔子……該死的!
顧衍琛猛地閉了下眼,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讓他失控。他對著門外,聲音冷硬得像塊石頭:“吳森!”
一直屏息凝神、恨不得把自已縮進墻縫里的助理吳森,立刻幽靈般出現在門口,腰彎成了九十度:“顧總!”
“帶她們去隔壁空置的套房。立刻。”顧衍琛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
“找干凈的衣服給她們換上。叫家庭醫生過來?!彼D了一下,目光掃過甜甜懷里那只濕漉漉的兔子玩偶,眉頭皺得更緊,仿佛那是什么極其礙眼的臟東西,極其艱難地補充了一句:“……還有那只兔子?!?/p>
“是!顧總!”吳森如蒙大赦,連忙應下,對著還僵在原地的林小溪使了個“快走”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