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那痛感像是有無數只白蟻順著顱縫往里鉆,疼得我眼冒金星。
我費力地掀了掀眼皮,睫毛像是粘了膠水般沉重,視線里先是一片模糊的昏黃,好半天才聚焦。
周邊靜得詭異,連空調外機的嗡鳴、遠處街道的車聲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已胸腔里微弱的起伏聲,還有鼻腔里縈繞的一縷若有似無的冷香,像是某種花瓣混著檀香的味道。
我躺的拔步床靠著雕花梨木屏風,月白色的杭綢床帳垂落下來,上面繡著纏枝蓮紋,針腳細密得能看清絲線的光澤。帳頂懸著銀鉤,輕輕晃動時帶起細碎的聲響。
我目光掃過房間,紫檀木八仙桌的桌角雕著如意云紋,桌面光可鑒人,倒映出屋頂描金的藻井。
桌案上擺著只天青色汝窯筆洗,里面斜插著幾支狼毫,旁邊的青花膽瓶里插著兩枝半開的紅梅,花瓣上還凝著細小的水珠。
墻角立著黃銅三足香爐,里面殘留著半截香灰,旁邊的燭臺架著兩支牛油大蠟,燭芯凝結著黑色的燈花。
這一切都透著股不屬于現代的古雅,我使勁眨了眨眼,以為是自已在讓夢。指尖無意識地蹭過身下的錦被,觸感絲滑冰涼,繡著暗紋的被面蹭過皮膚,帶來真實的觸感。
大概是我眼花了,我心里想著,我索性閉著眼養神,腦子里亂糟糟的。
沒一會,‘吱呀’一聲輕響劃破寂靜,黃銅門環碰撞的脆響格外清晰。
接著是木屐踩在青磚地上的‘嗒嗒’聲,由遠及近,帶著某種規律的節奏。我瞇著眼掀開一條縫,看見兩個身影逆光走來,月白色的襯衣領鑲著石青色滾邊,青綠色旗裝的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烏黑的頭發梳成兩把頭,上面插著點翠簪子,隨著動作閃著細碎的光。
她們走到床前福了福身,靛藍色的袖口垂落下來,露出皓白的手腕。我盯著那身裝扮,腦子里嗡的一聲
——
這分明是電視劇里清朝宮女的打扮。
難道我被導演看上,我來拍戲來了?
可我看到趙今麥拍戲的時侯拍的是現代的戲不是清朝的戲啊,難道說有別的劇組!我暗自琢磨,這拍戲也不用這么認真吧,雖說我之前被通事下毒后確實會犯頭暈和惡心,可導演給我吃的什么藥麻藥,這哪是普通麻藥的后勁?四肢像是被抽去了骨頭,連抬手擦汗的力氣都沒有。
那兩個丫鬟見我眼皮顫動,先是愣了愣,隨即像是被點燃的炮仗般炸開了情緒。左邊的丫鬟猛地捂住嘴,眼淚卻從指縫里涌出來,扯著嗓子朝門外喊:”二小姐醒了!二小姐真的醒了!”
右邊的丫鬟撲通一聲跪在床前,她抓著床沿的手不住發抖:”老天保佑……
總算是讓二小姐醒了……”
話音未落,她猛地站起身:“我這就去報給老爺和夫人!”說罷轉身就跑,木屐踩在地上發出急促的嗒嗒聲,剛到門口又踉蹌了一下,扶著門框才穩住身形。
另一個丫鬟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她望著我,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反復念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喉嚨里像是堵著團棉花,費了好大勁才擠出幾個字:“你們……
在拍戲嗎?拍到哪段了?”
那丫鬟猛地抬起頭:“二小姐您說什么胡話呢?您都昏迷三天了,宮里的太醫、京城的大夫來看了都說……
都說……”她哽咽著說不下去,用袖口胡亂抹了把臉,“夫人這三天水米未進,眼睛都哭腫了。”
這丫鬟的眼神太真了,那擔憂不是演出來的,連額角滲出的細汗都透著真切。
“你們……
是不是入戲太深了?”我吸了口涼氣,“別管拍什么了,先給我找點止痛藥……
我頭要炸了。”
丫鬟起身后連忙點頭:“二小姐,我這就去拿藥。您稍等片刻,藥已經在煎了。”
她剛走到門口,外面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像是有好幾個人在通時往里趕,還夾雜著婦人壓抑的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