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煦,透過層層疊疊的青翠竹葉,灑下斑駁跳躍的光點,落在并肩行走的三人身上,也落在奶龍那身暖融融的絨毛上。林凡左手拿著姬如霜精心繪制的路線圖,右手是洛璃詳盡的物資清單,兩份沉甸甸的心意匯聚在他掌中,讓他的腳步都變得格外踏實。奶龍在他腳邊歡快地蹦跳,小爪子拍打著石板路,發(fā)出“噠噠”的輕響,像一串無憂無慮的音符。
“先去庫房核對一下現(xiàn)有的符箓和丹藥儲備吧?”姬如霜提議道,聲音清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她側(cè)頭看向林凡,陽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頜線,眼中是純粹為即將并肩作戰(zhàn)而生的光彩。
“好,”洛璃點頭,紅綢刀穗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正好把清單上需要外購的部分標記出來,我下午就傳訊給家里商鋪。”他說話時,目光也自然地落在林凡身上,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關(guān)切。
林凡感受著這難得的、沒有暗中較勁的和諧氛圍,心頭微暖。“嗯,聽你們的。”他應(yīng)道,嘴角不自覺揚起。奶龍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融洽,“咿嗚”一聲,叼著從路邊扯下的一小片嫩竹葉,獻寶似的放到林凡鞋面上。
庫房的清點工作有條不紊。姬如霜心思縝密,對宗門庫存了如指掌,迅速核對著清單上的物品;洛璃則對各類法器、材料的品質(zhì)和實戰(zhàn)效用有著獨到的見解,不時提出優(yōu)化建議;林凡居中協(xié)調(diào),將兩人的意見整合,效率極高。偶爾,姬如霜遞過登記冊時指尖會不經(jīng)意擦過林凡的手背,洛璃在講解一柄短弩的機括時會自然地靠近,肩膀幾乎相觸。林凡起初還有些微的不自在,但看到兩人都專注于任務(wù)本身,那份尷尬也漸漸化開,只剩下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默契。
夕陽熔金,為連綿的屋宇鍍上溫暖的輪廓。三人結(jié)束了一天充實的準備,從庫房出來,身上沾染了淡淡的靈材和塵封卷宗的氣息。
“明日再核對一遍路線與物資的契合度,基本就萬無一失了。”姬如霜舒了口氣,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卻滿足的笑意。晚風拂過她鬢邊的碎發(fā),顯得格外柔和。
洛璃伸展了一下筋骨,紅綢在暮色中劃出一道醒目的弧線:“嗯,剩下的交給我。玄鐵箭和特制的干糧明日午時前必到。”他看向林凡,眼神明亮,“今晚好好休息,養(yǎng)足精神。”
林凡點頭,正要開口說些感謝的話,姬如霜卻忽然停下腳步。她站在一叢開得正盛的晚香玉旁,馥郁的香氣縈繞著她。她微微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衣角,那件青衫在暮色中顯得有些單薄。
“林凡,”她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鄭重,“你…能陪我走走嗎?就在后山竹林那邊,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你說。”她沒有看洛璃,但這句話本身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洛璃隔在了外面。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晚風似乎也停滯了,只有晚香玉的香氣固執(zhí)地彌漫著。
洛璃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迅速恢復自然,但那明亮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清晰的疑惑和不易察覺的黯然。他看了看姬如霜低垂的側(cè)臉,又看向林凡,林凡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意外和一絲無措。
“啊…好。”林凡下意識地應(yīng)道,喉嚨有些發(fā)緊。他感覺到了姬如霜話語里的分量,也感受到了身后洛璃驟然變得有些復雜的目光。
“那…我先回去整理一下今日的記錄。”洛璃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甚至帶上了一點刻意的輕松,他抬手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你們聊。”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步伐比平時快了幾分,那抹鮮艷的紅綢很快消失在回廊拐角,留下一個略顯孤寂的背影。
林凡看著洛璃消失的方向,心里莫名地有些堵。奶龍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不再蹦跳,而是用小腦袋蹭了蹭林凡的褲腳,發(fā)出低低的“嗚嚕”聲。
“走吧。”姬如霜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她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平靜,率先向后山竹林走去。林凡只得跟上,心里像是揣了個小鼓,咚咚作響。奶龍猶豫了一下,也邁著小短腿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保持著一點距離。
竹林幽深,月光尚未完全升起,只有稀疏的星子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微弱的光。腳下的竹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更襯得四周寂靜。姬如霜一直沉默地走著,直到來到一片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那里有一塊光滑的青石。她停下腳步,背對著林凡,肩膀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緊繃。
“林凡,”她終于轉(zhuǎn)過身,月光恰好在此刻穿透云層,清冷地灑在她臉上,照亮了她眼中翻涌的復雜情緒——有愧疚,有掙扎,還有一絲孤注一擲的勇氣。“在黑風谷的時候,看到你被那血鏈纏住,看到你為了救我們擋在前面…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自己當初錯得有多離譜。”
林凡的心猛地一跳,他預(yù)感到她要說什么了,那個被刻意塵封、卻始終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心結(jié)。
姬如霜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竹林的清氣來支撐自己接下來的話語:“當年…是我太驕傲,也太自負了。我以為大道無情,兒女情長只會成為修行路上的絆腳石。我以為斬斷情絲,就能心無旁騖,一往無前。”她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從心底艱難地摳出來,“我用‘道侶影響修行’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推開你,甚至…甚至不惜說那些傷人的話,逼你離開。我以為那是‘斷’,是‘舍’,是向道之心堅定。我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包括…包括我對你的心意。”
她抬起頭,直視著林凡的眼睛,那雙總是清冷明亮的眸子里此刻盛滿了痛苦和懊悔:“可我錯了,大錯特錯!那不是‘斷舍離’,那是怯懦!是我害怕沉溺其中,害怕自己變得軟弱,害怕承認自己也需要依靠…是我在用所謂的‘道心’來掩飾自己的恐懼和不敢面對!”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在寂靜的竹林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壓抑許久終于爆發(fā)的力量。
“這三年,”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帶著濃重的鼻音,“我看著你獨自修煉,看著你一點點變強,看著你身邊…出現(xiàn)了別的人。”她頓了一下,顯然指的是洛璃,“我告訴自己,這不正是我想要的嗎?可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日夜啃噬著。每一次‘偶遇’,每一次看到你和洛璃說話,每一次看到他對你好…那種滋味,比當年揮劍斬情絲時痛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