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謝向文才反過味兒來,黎安這段時間好像一直在重復自己為他做過的事情,比如陪他進組、朝夕相伴、跟他回家見家長。這個事情表面上看沒什么問題,但黎安性格里其實是有點判逆的,他一直對家里的情況很回避,謝向文認識他這么多年,也沒聽他提過家里有些什么人之類的話題,怎么突然就能帶他回家了呢?
謝向文越想越忐忑,在車上拉了他的手道:“你有和家里提過我嗎?要不咱還是改天吧,別把老人家嚇著。”
黎安頭枕在他肩上,嗤笑一聲,“沒事兒,我在他們心里從來就不是靠譜的人。”
謝向文下車后幾乎是被黎安拖著手拽進家門,他家所在的小區看起來也有十幾二十年的樣子,植被孕養茂盛,物業設施也很完善,在滬市這么寸土寸金的城市有一套寬敞明亮的三居室說明家里條件很不錯。
給他們開門的是黎安的媽媽,謝向文乖乖叫了聲阿姨好,這時黎安爸也迎了出來,看起來一團和氣并沒什么異樣,黎安卻忽然牽起謝向文的手介紹說:“這是我男朋友,謝向文,你們認識一下。”
二老表情瞬間僵住,他們是一點準備都沒有的,如果心臟有什么隱疾可能當場就厥過去了……而黎安卻像看不見他爸媽的反應一樣,拉著謝向文徑直往屋里走,按他坐在沙發上,給他倒水,問他渴不渴、累不累,謝向文心說我在家睡了快二十個小時我累個屁啊?我就是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黎安爸媽似乎也在努力消化這道晴天霹靂,誰都沒接他們的茬,看了看時間,自顧自道:“快中午了,先做飯吧。”然后老兩口一起進廚房倒持起來。
沒多會兒廚房里就傳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謝向文痛心疾首的拽著黎安問:“你這是要干什么啊?”
黎安緩慢的合了合雙眼,看向他,卻沒有說話。
謝向文忽然有點泄氣,壓低聲音問:“黎安,你是不是覺得……覺得你欠我的?所以我為你做了什么,你也要做到?”
“不是!”黎安這回反應倒快,語氣十分堅決,要是聲音沒打著顫略顯心虛就更完美了。
謝向文一陣心痛,把人按在懷里拍著后背撫慰,小聲呢喃:“你怎么這么傻?”
黎安爸媽剛在廚房整理好情緒,一進客廳就見倆人正在沙發上摟抱成一團,朱爸壓了半天的火氣瞬間燒上來,喘著粗氣把倆人一頓痛罵,如果沒有老婆攔著八成已經開始動手。
黎安猛的站起來大吼一聲:“你們夠了!我十七歲就離開家你們去帝都看過我幾次?我特么早就讓男人睡了上百回,沒得aids都算我命大!我是今天才同性戀的嗎?是你們自己后知后覺怪我咯!”
瞬間一室寂靜,三個人六只眼睛全都難以置信的看向黎安,來自父母的驚懼、痛心;和謝向文的憂慮,他不知道這樣的黎安到底是一時的失控,還是再一次走向了崩潰的邊緣?
黎安一年多沒回家,回來就吵了個不歡而散。
他父母根本不相信他說的“閱人無數”;而且不留情面的懟了回來:你每星期都和家里通電話,十二年里從來沒聽你提過一個字!再說這是法治社會,真有什么事情,你為什么不報警?
之后的爭吵黎安對此三緘其口,只說認定謝向文,別人說什么都沒用,然后拉著謝向文就出來了。
兩人買當天機票回帝都,一路上各自口罩掩面,看不見彼此什么表情,也不方便交談,謝向文只能從他握住的那只手是否冰冷,是否還在發抖來判斷黎安的情緒恢復如何。
坐上飛機后黎安垂下眼斂,仍然看不出什么心情,謝向文努力回想,他好像從來沒在自己面前發泄過情緒。割腕那次沒有,摔斷肋骨耽誤考試那次沒有,和韓祎分手那次也沒有,包括這次和父母吵架,明明心里是苦的,但好像無論如何他都能在沉默中消化下去。
他們在帝都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陳晨帶著她的臨時助理陳夕來接機;陳夕會開車,陳晨就包月租了一輛七座房車,平時出門辦事方便許多,不用走到哪兒都先考慮好不好打車的問題。
上車后幾人打過招呼,陳晨便開始慶幸他們回來的十分及時!說浩漢的周老師已經決定給《心書》定檔六月下旬,所以黎安馬上要開始配合宣推工作,提前錄制訪談、綜藝、拍宣傳照和海報大片,每天趕場少則三個多則五個。
謝向文咂舌,“這么快?太倉促了吧?不是還有明年元旦的檔期可以上嗎?”
陳晨解釋說:“雖然說出來統稱國際三大電影節,但周老師定標的那個獎項,競爭壓力小一些,浩漢不想純陪跑,選擇爭這一波信心更大。”
她這次講得條理清晰有理有據,把謝向文聽得一愣一愣的,嘖嘖稱奇:“士隔三日要刮目相看哦!”
陳晨剛要得意,就見謝向文轉向正在開車的陳夕,道:“小陳牛x!教的太好了,給你點個贊!”
陳夕笑得謙虛,“主要還是小陳聰慧過人,一點就通。”
謝向文又是一愣,問:“不對吧?你該管她叫老陳吧?”
陳晨呸了一聲,說我倆各論各的,“我論年齡,他論體積。”
他們這邊聊得熱火朝天,黎安卻一直沒出聲,謝向文還以為他在飛機上沒睡夠,這會兒又瞇瞪上了,結果一回頭就見他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