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面是情面,工作是工作,人都是很現實的。
成事要天時地利人和,他碰巧撞上時運不濟、人走茶涼,倘若再提早三個月,他還能對林子晗死纏爛打,誰叫那小子傻。可惜太晚了,本月初林子晗已公然宣布了與公司解約和退圈結婚的消息;一則拋卻浮名、表白真愛的告別宣言轟動一時,震驚全網,被選入娛樂圈近十年頭條大事件之首。
裴令宣這陣子一心撲在籌備電影上,忙得日理萬機、應接不暇,等他有空上網的時候,林子晗連微博都注銷了。他只聽到周邊人提起,卻沒親自去關心過;這事若放在別人或他自己身上,他實在無法想象,也不能理解。但林子晗做得出,不好說這叫情癡還是白癡,又或許十年后再看,會是難能可貴的勇氣和明智之舉。
誰知道呢,人各有命。改天再找機會慰問吧,眼下他沒空,他愁,輾轉難眠的愁。
裴令宣接完又一個婉拒他的電話,扯枕頭蓋住臉。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還沒開拍就把他愁到以頭搶地,等上映了該怎么辦吶。
他焦慮的癥狀是坐立難安,在家越待越絕望,必須要出門接觸活人才能緩解內心的煩躁。
可誰知今晚他的朋友圈集體陷入沉寂,臨時起意借酒澆愁竟然約不到人。
陸瑋琛陪著新勾搭的好妹妹去瑞士泡溫泉了,喻孟近日由于懶散得不像話,被親哥按頭找個班上,好像進了哪家投行實習。
喻孟,實習。這兩個詞組連在一塊兒看,幽默諷刺效果拉滿。裴令宣喜聞樂見這位二世祖回歸正途,最好能在公司遇見什么命中注定的歡喜冤家,雙向奔赴、互相救贖,浪子回頭金不換,順帶再把婚結了。
靠,爛劇看多了。他搖了搖頭,把腦子進的水甩出來。
他翻遍聯系人,最后約到一個意想不到的對象,賀通。
也是巧了。賀通的父母離婚分居,父親在深圳,母親在北京,他平常老是兩頭跑,這天剛飛回北京陪媽媽,裴令宣約他的時間他恰好有空。
他們找了一家環境隱秘的清吧相見,時隔一兩年沒碰過面,彼此的樣貌雖沒變化,卻徒然生出久別重逢的疏離感。
“令哥,你的發型變化真大。”賀通欠身和他握手,再重新坐下。
“對呀,我下一部戲可能要演攝影師,得打扮得邋遢點。”他脫掉外套,留了兩月沒剪短的頭發又長到了耳下。
“可能?”
“對,還沒定下來。”他有點害怕賀通跟他聊去年夏天到秋天發生的一切,所以直入正題道,“既然見了你,那你幫我參詳參詳,我選哪一部更好?”
“嗯。”
“劇本沒帶,你聽我口述吧,你憑直覺選擇,哪個故事更吸引你。”裴令宣讀過最多遍的是越重影寫的劇本《緩緩》,所以他第一個講的是它。
十六歲女孩許晴光因父母工作變動來到陌生城市,轉入一所高中就讀。她生性靦腆內向,無法融入新的班級,還因成績優異遭到班上不良少女團體的排擠;是同班女生禮緩伸出援手,帶她脫離了被霸凌的險境。
和暗淡平庸的許晴光不同,禮緩是光芒萬丈的那種女孩子,校園風云人物,追求者排起長隊能繞操場兩圈。禮緩美麗、時髦、富有且獨立,課余兼職做平面模特,穿著打扮永遠走在時尚最前沿,連老師都拿她無可奈何。
“優等生和刺頭的搭配很經典,這種人設把性別換一換也會很受歡迎。”賀通說,“但聽起來故事主角是她們兩個。哥你要演男配嗎?”
“是,我快成職業男配了,”裴令宣自我挖苦,“不過這類型的劇本,性轉我也不演,我對校園生活毫無印象,不知道怎么演學生,何況我長得也不像高中生吧。”
“還是很像的,哥你把頭發剪剪,就和十六歲時沒區別了。”
他笑道:“不會拍馬屁就閉嘴,聽著感覺你在罵我,我可不想一輩子十六歲。”
“好吧,那確實是現在更帥。”賀通一如既往的嘴笨。
他接著講到許晴光和禮緩同時暗戀上隔壁班的秀氣男生,男生嘛都很膚淺,喜歡漂亮的,所以他接受了禮緩的示好,并向她告白,而這一幕被許晴光撞見了。
“有點老套吧。”賀通中肯地評價道,“據我所知,當下的觀眾都很厭煩兩個女生搶一個男生的戲碼,女性觀眾管這類情節叫雌競。男性觀眾可能蠻喜歡的,這是部什么視角的電影呢?”
“創作者是女性,所以姑且把它看作女性視角吧。”裴令宣將對方的關注重點扭轉回來,“你先聽我講完。”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