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些天剛經歷了一場父女爭執,那是在周遇的高中畢業典禮上,他跟方玫帶著一捧花去了學校,誰知卻惹得周遇不高興,最后還冷臉丟了那束花。
零碎的畫面拼湊起來,周遇終于讀懂父親的欣喜源自哪里——
父親一定以為,她是因為那天畢業典禮上的事過意不去,想道歉卻又抹不開面子,才會偷偷跑到工地上來。
這代表,她在主動示好,在關心父親。
他甚至沒去細想,這個解讀里,有多少不合邏輯的地方。
暫時想不到更好的解釋,周遇索性默認了父親的誤解,“我今天反正沒什么事,就過來逛逛。”
可這是工地,根本沒什么可逛的。
隨口一句解釋,恰恰佐證了周家富的猜想。
看著父親揚起卻努力克制的嘴角,周遇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自從高三下學期一開學,父親幾年前討薪傷人的舊事在學校傳開,周遇便遭遇了好些流言蜚語。
起初,周遇厭惡的是散播傳言的始作俑者——跟她同年級的一個轉校生,周遇從來沒招惹過對方,不懂那個女生為什么要針對自己和父親。
再后來,周遇怨恨的對象,就成了父親。
如果父親不曾因為討薪打人,她就不會在學校遭受那種異樣的眼光,不會在女生廁所、班級角落聽那些曾經跟自己交好的同學和另一群人在一起,旁若無人說著謠言和風涼話。
“你們聽說了嗎,周遇她爸爸以前打人坐過牢!”
“不是吧,她爸看著脾氣挺好的呀?”
“肯定是裝的啊,都坐過牢了還能是好人嗎?說不定她爸有暴力傾向呢。”
“那……周遇會不會隨了她爸,平時也是裝的啊?”
“要我說啊,你以后還是離她遠點吧。”
那一年的周遇十八歲,已經過了可以辨別是非的年紀,面對這種情形,她數次想要替父親辯解,可每當她想這么做的時候,那些人都會形成一股無形的默契和氣場,將她屏蔽在外,扼殺她爭辯的勇氣和欲望。
后來她逐漸明白,其實,沒人想知道真相。
他們議論自己和父親,僅僅是把這個當成消遣,又或者是枯燥高三生活中難得一見的娛樂活動。
于是,周遇不再跟人解釋,她開始變得沉默,但內心太憋屈了,總要有一個宣泄的出口。
這個出口,最后成了父親。
人好像總喜歡在有意無意間傷害至親的人,或許是出于內心一種詭異又扭曲的安全感——
你無法傷害別人,所以就只好傷害親人,因為這能輕而易舉做到;因為不論多大的傷害,也無需承擔后果。
這件事之后,父女之間開始了一種怪異的相處方式,周家富從沒辯解過什么,默默承受著周遇的冷待。
一晃四個月時間過去了,周家富原以為女兒上大學之前都沒機會解開隔閡,誰知今天竟然能見到周遇主動跑來工地。
眼見女兒邁出了第二次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