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仙樓的不速之客
江南的雨,總帶著三分詩意七分纏綿。
暮色四合時,蘇州城的醉仙樓已亮起檐角燈籠,昏黃的光暈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板路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樓里觥籌交錯,說書先生正拍著醒木講《小李飛刀》的傳奇,忽聽“吱呀”一聲,雕花木門被推開,卷進一身濕漉漉的寒氣。
來人一襲月白長衫,腰間懸著個酒葫蘆,雨水順著他烏黑的發梢滴落,卻半點沒沾濕衣擺。他手搖折扇,明明剛從雨里進來,扇面上的“盜帥”二字卻依舊墨跡如新。小二正要上前招呼,卻見掌柜的突然從柜臺后沖出來,親自引著來人上了二樓雅間,那諂媚的模樣,比見了知府大人還恭敬。
“香帥怎的有空來蘇州?”掌柜的剛要斟酒,手腕卻被輕輕扣住。
楚留香指尖沾著片梅花瓣——明明窗外只有雨絲,這花瓣卻帶著清冽的香氣。“我來尋個人。”他折扇輕點桌面,“聽說‘玉面修羅’柳無眉,昨夜在樓里留下了塊龍形玉佩?”
掌柜的臉色驟變,酒壺“當啷”落地。雅間外的雨突然大了起來,打在窗紙上噼啪作響,隱約竟混著刀劍相擊的脆響。楚留香掀開竹簾一角,只見樓下酒客們不知何時已換了模樣——原本醉醺醺的壯漢袖口露出半截刀鞘,抹胭脂的姑娘發間別著淬毒的銀簪,連說書先生手里的醒木,都刻著“七殺”二字。
“香帥果然名不虛傳。”屏風后轉出個紅衣女子,眉間點著顆朱砂痣,正是柳無眉。她把玩著塊通l瑩白的玉佩,龍紋在燭火下流轉著暗光,“這‘蒼龍教子佩’,是從平南王世子身上取來的。聽說香帥最近在查江南鹽稅案,這玉佩或許能幫上忙。”
楚留香折扇輕搖,梅香突然在雅間彌漫開來:“柳姑娘殺人越貨從不留活口,今日卻特意留著玉佩等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無眉突然笑了,笑聲如銀鈴撞玉:“香帥可知,平南王囤積的私鹽,都藏在太湖底下的水牢里?那里守著三百名刀手,領頭的是‘一刀斷喉’蕭別離。”她將玉佩擲向楚留香,“這玉佩能打開水牢的機關,就當我送香帥的見面禮。”
玉佩在空中劃出道弧線,楚留香伸手接住的剎那,窗外突然閃過道黑影。他反手將玉佩塞進袖中,折扇“唰”地展開,扇骨間彈出三根細如發絲的銀針,精準釘住了從梁上落下的毒鏢。
“柳姑娘的鴻門宴,倒是準備得周全。”楚留香望著屏風后露出的半截刀影,指尖輕輕摩挲著玉佩上的龍鱗紋路——那紋路深處,竟藏著極小的“鹽”字刻痕。
二、太湖夜泊,殺機暗涌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太湖上的霧氣便濃得化不開。
楚留香駕著艘烏篷船,竹篙輕點水面,船尾便漾開圈圈漣漪。他特意換上身粗布短打,腰間別著柄銹跡斑斑的柴刀,活像個晚歸的漁翁。可若細看便會發現,他船頭懸掛的漁燈里,燈芯竟是根裹著蠟的銀針——這是他與姬冰雁約定的信號,一旦遇險,便刺破燈芯引燃煙霧。
船行至湖心時,霧氣中突然飄來縷脂粉香。楚留香竹篙一頓,烏篷船悄無聲息地停在水面。他嗅到那香氣里混著極淡的“醉仙散”,這迷藥需用曼陀羅花粉調和,尋常人聞著只覺芬芳,半個時辰后便會渾身癱軟。
“香帥倒是好興致,深夜獨游太湖。”霧氣中駛出艘畫舫,艙門敞開著,柳無眉正憑欄而坐,手里把玩著盞琉璃燈。她今日換了身水綠羅裙,裙擺上繡著纏枝蓮紋,走動時裙擺搖曳,倒像朵盛開在暗夜的睡蓮。
畫舫的欄桿上靠著個青衣人,背對著烏篷船,手里削著根竹片。那竹片在他指間翻飛,轉眼間便成了只栩栩如生的竹雀。楚留香注意到,他握刀的右手食指缺了半截,指節上布記老繭——這是常年握刀的人才有的印記,且慣用左手出刀。
“蕭別離的‘左手刀’,果然名不虛傳。”楚留香笑著舉杯,將船頭的米酒一飲而盡,“柳姑娘既邀我來看私鹽,何不打開水牢讓我見識見識?”
蕭別離突然轉過身,他左臉上有道從眉骨劃到下頜的刀疤,使得原本清秀的五官添了幾分戾氣。“香帥若想進水牢,得先接我三刀。”他手腕翻轉,竹刀突然化作道青芒,直取楚留香咽喉。
刀鋒離咽喉三寸時,楚留香突然側身,腰間的柴刀“嗆啷”出鞘。誰也沒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只聽“叮”的一聲脆響,竹刀與柴刀相擊之處,竟迸出串火星。蕭別離的竹刀斷成兩截,半截飛落水中,激起朵細小的水花。
“好快的刀!”蕭別離眼中閃過驚色,左手突然從袖中抽出柄寸許長的短刀,刀身漆黑如墨,顯然淬了劇毒。
柳無眉突然笑道:“蕭大哥何必較真?香帥既拿到了玉佩,便讓他去瞧瞧水牢便是。”她將琉璃燈拋向楚留香,“燈里的燭芯能引開水牢入口的機關,香帥可要小心,那里的毒蛇比刀手更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