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謝棲羽已用自己手中的魚簍換了花楹手中的食盒。
花楹含羞低頭,兩頰紅云飛起,連話都說得磕磕巴巴:“娘……說送到就回,我,我這就回了。
”蘇荻點起蠟燭,將那碟紅燒魚擺上空無一物的舊木桌,含笑挽住花楹的手臂:“不妨一起用過晚飯再走?”她眼風掃過謝棲羽,“兄長也是很愿意留花楹妹妹一起吃晚飯的。
”花楹感激地看了看蘇荻,又偷偷覷了一眼謝棲羽,而后迅速垂下眼簾,胡亂地絞著衣角,并不應答。
謝棲羽自一旁的木架上多端出一副碗碟。
蘇荻不等謝棲羽落座,徑自拾起竹筷,直接探向最為腴嫩的魚腹處,啄出一小塊瑩白魚肉。
魚肉甫一入口,她的眼眸倏爾閃起星子般的光芒,隨即連連點頭,稱贊不已。
謝棲羽淡淡斜睨一眼,他雖看不慣蘇荻禮數(shù)有缺,卻也無意說教。
不料今日的蘇荻竟一反常態(tài),明明美食當前,卻將竹筷一撂,反倒握起花楹的手輕撫起來。
蘇荻眼中盈滿真摯:“花楹若不嫌棄,可天天來我家吃晚飯。
只是我素來不善庖廚,常得兄長埋怨,還望花楹妹妹莫要見笑才是。
”謝棲羽添加碗碟的動作一滯。
花楹眼中燃起了驚喜的小火苗:“真的?下廚有何難,我來教你便是。
”蘇荻向花楹身上一靠,親近道:“那以后可要多靠花楹妹妹指點。
我兄長最會釣魚,明日花楹妹妹不如就從這燒魚開始教起?”謝棲羽:“……”但凡蘇荻懷有半點真心求教之心,今日的廚藝絕不至于難堪至此。
見蘇荻哄著春心萌動的小姑娘來白當廚娘,謝棲羽笑而婉拒:“今日理應用過晚飯再走。
他日……”他深吸一口氣,昧著良心道,“蘇荻廚藝甚好,不必自謙。
”花楹眼中的小火苗霎時被一汪清泉澆滅,泉眼處眼見就要滲出延綿不絕的涓涓細流。
蘇荻瞪了謝棲羽一眼。
正當此時,門外忽傳一聲地動山搖般的大吼:“花楹!”空氣震了震。
三人不約而同向門外望去,只見張嬸“哐當”一聲,毫不客氣地推開舍門,闊步攜風而來,走出了戰(zhàn)場殺敵般的氣勢。
尚未近前,桌案上那盞如豆的燈火便忽明忽暗地搖曳起來,破舊的墻上晃動著投下張嬸高猛如虎的身影。
三人不約而同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張嬸二話不說,一進屋便黑著臉扯起花楹的胳膊,大力將她向外拖拽:“走!”花楹驚愕不已,一邊用眼神向蘇荻投去求助的目光,一邊雙足抵地,掙扎著不肯挪步,大聲急問:“娘,你這是做什么?”見花楹反抗得厲害,蘇荻一旁勸解道:“張大娘,有什么話,先松開手,咱們好好說。
”張嬸一道凌厲的眼風掃了過來,扯著喉嚨怒道:“我家花楹人小心思單純,你們可別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花楹蛾眉緊蹙,急得滿臉通紅,音調(diào)驟升:“娘!人家就好心留我吃個晚飯,打什么主意了?”蘇荻和謝棲羽對視一眼,一眼抵過千言。
蘇荻:你打人家小姑娘什么主意了?謝棲羽:我自幼秉承家學,端方正直,光明磊落……蘇荻移開了目光——嫌他嘮叨之余,倒也信他克守復禮——她這般雪膚花貌,尚不能得他青眼一顧。
花楹怎能將她給比了下去?張嬸眼神落回花楹身上,轉(zhuǎn)瞬變成了心疼,憤慨之余欲言又止,仿佛齷齪之事凝滯心中難以啟齒。
蘇荻又看回謝棲羽。
閱人無數(shù),難免有走眼之時,誰知她這次是不是看走眼了?天下之大,各花入各眼,誰知謝棲羽是不是眼光獨到,不落于流俗?謝棲羽緊蹙雙眉,陷入沉思。
他每每散步至田間阡陌,視線里總會不時出現(xiàn)個身著短襦花裙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