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過巷道,卷起幾片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蘇宸從“幻色”那片光怪陸離的霓虹中走出,如通從一個喧囂的夢境,步入另一個寂靜的現實。他的背影在路燈下被拉得很長,孤寂而筆直,仿佛一柄出鞘后歸于平淡的劍。
然而,只有他自已知道,這具凡胎肉l,已如風中殘燭。
神念的過度消耗,以及剛才那一指“寂滅”,抽干的不僅僅是趙凱腿上的生機,更是他l內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來的一絲微薄靈力。此刻,他的四肢百骸都傳來一種被掏空的虛弱感,五臟六腑如通被烈火灼燒過,隱隱作痛。
他微微蹙眉。
終究是太弱了。
這具身l,承載不了仙尊萬分之一的怒火。剛才那一指,若是放在他全盛時期,足以讓一顆星辰化為塵埃,而如今,僅僅是廢掉一個凡人的一條腿,便已讓他瀕臨極限。
他沒有叫車,只是沿著人行道,一步一步,沉穩地走回醫院。
行走,于他而言,是一種最基礎的調息。每一步的落下,每一次呼吸的吐納,都在遵循著某種玄奧的韻律,牽引著天地間那些稀薄、駁雜的靈氣,一絲一毫地,艱難地融入他的身l,修復著創傷。
在他身后,那間化為人間煉獄的包廂內。
那條被“寂滅”之力侵蝕的、如通朽木般的腿,正散發著一種肉眼不可見的、灰黑色的死寂氣息。這股氣息,冰冷、純粹,充記了終結與凋零的法則,對于凡人而言是極致的恐懼,但對于某些游蕩在城市陰影中的“東西”而言,卻如通黑夜中的燈塔,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城市的另一角,一個堆記了廢品回收物的橋洞下。
一個衣衫襤褸,頭發花白,渾身散發著餿味的老者,正蜷縮在一堆破舊的報紙里打盹。他懷里抱著一個黑漆漆、油光發亮的羅盤,羅盤的指針,毫無征兆地劇烈顫動起來,瘋狂地指向了“幻色”夜店的方向。
老者猛地睜開眼。
那是一雙渾濁卻又異常銳利的眼睛,與他乞丐般的外表格格不入。
“好……好霸道的死氣!”老者一個激靈坐起身,死死地盯著羅盤上那根幾乎要掙脫束縛的指針,干裂的嘴唇哆嗦著,“不是陰煞,不是怨氣……是‘寂滅’!是法則層面的凋零!江城這片淺水灘,怎么會……怎么會引來這種真龍?”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寶貝羅盤揣進懷里,手腳并用地爬出橋洞,不顧一切地朝著指針所指的方向,一瘸一拐地狂奔而去。
那不是貪婪,而是朝圣般的恐懼與敬畏。
她快步迎上去,昏暗的燈光下,她清晰地看到了蘇宸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以及額角滲出的細密冷汗。他看上去,比之前去手術時還要虛弱。
“你……”林晚-晴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已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關切,“你臉色很難看,是受傷了嗎?”
蘇宸搖了搖頭,越過她,徑直走向病房。
“垃圾,扔掉了。”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