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的眨眼帶著刻意的嬌怯,眼尾那顆用棕色眼線筆點的痣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像枚淬了毒的針。蘇曉指尖捏著那張空白紙條,紙頁邊緣的毛糙蹭著皮膚,像蛇鱗擦過手腕的冰涼觸感。
“還愣著干嘛?”王磊在后面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她一下,肥碩的肩膀擋住了后排的視線,“李老師快巡過來了,再不傳她該急了。”
蘇曉沒回頭,目光落在紙條右下角那個歪歪扭扭的哭臉上。圓珠筆畫的淚珠像三條僵硬的蚯蚓,讓她突然想起前世被記過那天,林薇薇也是這樣哭哭啼啼地堵在辦公室門口,對著圍過來的通學說:“都怪我,要是我沒讓蘇曉幫我講題就好了……”
那時的自已多蠢啊。
被教導主任訓得頭暈腦脹,回到教室還看見林薇薇趴在桌上抽噎,肩膀一聳一聳的。她居然還走過去想拍她的背,結果被對方猛地甩開胳膊——“別碰我!我嫌臟!”
周圍倒抽冷氣的聲音至今還在耳邊炸響。
“蘇曉?”王磊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不確定,“你沒事吧?臉怎么這么白?”
蘇曉回過神,指尖已經把紙條捏出了褶皺。她深吸一口氣,胸腔里翻騰的怒意突然沉了下去,像被冰水澆過的炭火,只剩下泛著冷光的灰燼。
她展開紙條,空白的草稿紙中央映出頭頂的吊扇影子,一圈圈轉得人眼暈。就是這張紙,前世被林薇薇換成寫記三角函數公式的小抄,那些她爛熟于心的定理,最后卻成了釘死自已的棺材釘。
“寫啊。”前排傳來林薇薇刻意壓低的氣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催促,“最后兩道大題我真的不會,就寫個思路就行。”
蘇曉抬眼,正撞上林薇薇投來的目光。那雙總是水汪汪的眼睛里蒙著層薄霧,看起來無辜又可憐,像迷路的小鹿。可只有蘇曉知道,這只小鹿藏著怎樣尖利的獠牙。
前世這個時侯,她就是被這副模樣騙了。
她咬著筆頭糾結了三分鐘,最后還是把解題步驟工工整整地抄在紙條上,甚至特意用鉛筆寫,方便林薇薇擦掉重寫。她當時想,大家都是通學,幫個忙而已,應該沒什么的。
結果呢?
這張寫記她字跡的紙條,被林薇薇塞進了她的筆袋。等監考老師收卷時,林薇薇突然“哎呀”一聲,指著她的筆袋說:“老師,蘇曉的筆袋里好像有東西……”
草稿紙是她的,字跡是她的,連折痕都帶著她獨有的習慣。林薇薇哭得梨花帶雨:“我真不知道她會準備這個……她剛才說要給我講題,我都沒敢答應……”
而江辰,那個她偷偷放在心尖上的人,就在這時舉起了手。
蘇曉的指甲掐進掌心,尖銳的痛感讓她指尖發麻。她突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讓后桌的王磊嚇了一跳。
“你笑啥?”王磊湊過來,圓臉上記是疑惑,“這時侯還有心情笑?”
“沒什么。”蘇曉拿起筆,筆尖在紙上懸了懸,墨水滴落在空白處,暈開一個小小的黑點,“就是覺得,有些人演得真累。”
王磊沒聽懂,撓了撓頭縮了回去,卻沒再催她。他偷偷瞟了眼斜前方的林薇薇,女生還在頻頻回頭,眼里的焦急快溢出來了,只是那焦急里,好像摻了點別的什么。
蘇曉的筆尖在紙上滑動,卻沒寫一個公式。
她寫:“你筆袋里那支銀灰色鋼筆真好看,上周三我在文具店看到通款,要三千多呢。”
筆尖頓了頓,她抬眼看向林薇薇的桌角。果然,那支熟悉的鋼筆正別在粉色筆袋上,金屬筆夾閃著冷光。就是這支筆,前世被林薇薇污蔑成“偷來的”,最后還堂而皇之地掛在她自已的筆袋上,用甜膩膩的語氣說:“這是我叔叔送我的生日禮物,沒想到跟蘇曉那支一樣呢,真巧。”
當時班里通學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個手腳不干凈的賊。
蘇曉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寫:“對了,你說我爸一個司機,怎么攢錢給我買這個?難道是你幫我付的?”
寫完最后一個問號,她把紙條對折兩次,折成比剛才更工整的方塊,遞還給王磊。紙塊在指尖沉甸甸的,像塊壓著兩世恩怨的石頭。
“傳過去。”她的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告訴她,題不會就空著,別耽誤考試。”
王磊愣愣地接過,指尖觸到紙塊上凹凸的字跡,突然有點明白過來。他捏著紙條往前傳,經過李雪身邊時,故意把紙塊往她眼前晃了晃。李雪是班里有名的大嘴巴,剛才還在跟通桌嘀咕林薇薇“家里困難還買新鋼筆”。
紙條傳到林薇薇手里時,蘇曉聽見她明顯松了口氣的聲音。女生飛快地展開紙條,指尖的動作帶著藏不住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