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內,燈火通明,卻靜得只聞更漏。
蕭徹端坐御案之后,明黃的龍袍襯得他眉目愈發深邃。
他執筆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章,眉頭微鎖。
案角鎏金瑞獸香爐中,裊裊升騰著向榆親手調制的安神香。
那氣息清冽悠遠,似雨后竹林,又似初雪寒梅,本應撫平他連日來的煩憂與頭痛。
可今夜,卻有些不同。
一縷熟悉的冷香鉆入鼻端,蕭徹執筆的手忽地一頓。
眼前朱砂批注的字跡竟開始模糊、扭曲,如水波般蕩漾開去。
那晃動的墨跡深處,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一張清麗絕塵的臉。
那面容,不是平日里恭謹低眉的模樣,而是那夜,他高熱混沌時,近在咫尺的眉眼。
那雙總是沉靜的眼眸,在記憶的碎片里,似乎染上了驚惶的水汽,而最清晰的,竟是那柔軟的唇瓣。
觸感溫潤、微涼,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藥草淡香,烙印般刻在他混亂的記憶深處,揮之不去。
“啪嗒。”
一滴飽滿的朱砂墨汁,因他指尖的微顫,重重砸落在奏疏潔白的紙頁上,迅速洇開一團刺目的紅,如同心口驟然翻涌的悸動。
蕭徹猛地將朱筆擲于筆山之上,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那夜向榆篤定的話語在耳邊回響,“奴婢給陛下扎了昏睡穴,硬生生熬過去的。”
可為何?
為何那唇瓣相貼的溫軟,那馨香縈繞的瞬間,清晰得如同真實發生過?
這奏疏,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謝德海。”
他聲音微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奴才在。”一直垂手侍立在一旁的謝德海立刻躬身。
“向榆,今日何在?”
“回陛下,”謝德海答得恭謹,“今日是向榆姑姑休沐之期,此時應是在宮女苑內歇息。”
宮女苑……
蕭徹眸光微動,沉默了片刻。
殿內沉滯的空氣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朕出去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