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說的開頭部分,萊昂納爾決定不遵循茨威格那平淡、細膩的原文表達,而是用了一個后來人很熟悉,但是在19世紀的歐洲文壇絕對是石破天驚的句式——
【多年以后,面對床上的女人,小說家“l”將會回想起自己讀到某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這個句式的妙處就在于同時包含了未來、現在、過去這三個時態,構建了一種全新的想象空間,即在一個不確定的現在,從未來的角度來回憶過去。
在西班牙語或者法語這樣的強時態語言里,其表達上的特征才能得以充分展現。
緊接著才是小說正文開始——
【l在楓丹白露森林邊消磨了三天光陰,于一個陰冷的中午返回巴黎。火車站的喧囂裹挾著煤煙與寒霧撲面而來,他買了一份《費加羅報》,瞥了眼日期:1879年1月18日。這個數字在腦中輕輕一碰——四十一歲。既非喜悅也非感傷,一絲漣漪也無。他草草翻動報紙,在小馬車的車輪聲中回到了住所。管家告知有客來訪及幾封信,隨即用一個亮漆托盤呈上積攢的信件。他慵懶地掃視,幾封熟悉的筆跡被挑出拆閱,唯獨一封字跡陌生、異常厚重的信,被他漫不經心擱在桃花心木書桌的琺瑯墨水瓶旁。仆人奉上錫蘭紅茶,他倚進蒙著深綠絲絨的扶手椅,開始翻閱報紙和幾份劇院海報,又點燃一支上好的哈瓦那雪茄。直到煙氣裊裊,讓房間里的光線變得朦朧,他才伸手取過那封異樣的信。】
相比原著,萊昂納爾特地強調了更多關于這個作家l的生活細節,無論是「桃花心木書桌」「琺瑯墨水瓶」「錫蘭紅茶」,還是「哈瓦那雪茄」,都是現今巴黎人熱衷追逐的時尚。
展現過l那淡漠、無謂又充滿享樂主義的人生態度以后,「一個陌生女人」終于出現了——
【它沉甸甸的,足有二三十頁,陌生的女性筆跡潦草狂放,更似一份傾瀉而出的手稿。他下意識捏了捏信封,確認再無他物。信封和信紙上都無地址,亦無署名。“奇怪。”他低聲自語,好奇心被勾了起來。目光落在頂端的字句上:“你,從來也不曾認識我的你啊!”這突兀的稱呼或標題令他微微一怔,指他?抑或一個幻影?帶著這份驚異,他讀了下去:
“我的兒子昨天死了——為了這條細弱如葦稈的生命,我已與死神搏斗了整整三天三夜。整整四十個小時,我不曾離開他滾燙的小床邊一步。流感攫住了他,高燒將他可憐的小小軀體化作一座焚爐。……我知道,我確鑿無疑地知道,我的兒子昨天死了——而今,這茫茫世界于我,只剩下你,唯有你一人。而你對我一無所知,此刻或許你正在尋歡作樂什么也不知道;又或者正在與哪個女郎調情。我只有你,一個從未認識我的你,而我卻始終愛你”】
女人在信的開頭先告知了對方自己兒子的死亡——這很突兀,卻同時對讀信的l和讀小說的讀者,起到了一種奇妙的作用:
一個人不會在自己的獨生子死去的時刻撒謊,寫信的女人在失去世上唯一親人之后,才10點半左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