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還想說什么,剛要開口,便被顧云籬一個眼神憋了回去。
這話沒有錯,若非有交集,斷不會憑空生出這種流言。
“所以我也說,這個林胥復雜的很,又是龍門的鎮官,又是朝廷的中書重臣,你該少和他打交道!”常煥依苦口婆心,“哪怕是不受寵的庶女,你又不是知根知底,難能保證她是心思純潔的人?”
自然,顧云籬與林慕禾僅有幾面之緣,頂多是個點頭之交,談不上所謂的“了解”,可她心中古怪莫名,第一眼時,便覺得她不同,不同于官家娘子的堅韌……她閉了閉眼,心里懊惱自己何時也這么沒有分寸,想來,是那層同病相憐的心理在作祟罷了。
“我知道,”顧云籬道,“只是……我想靠著自己,去做一些事。既然如此,便且信自己一回。”
到底是少年心性,常煥依嘆了口氣,將鬢邊落下的頭發別了回去,道:“小顧,你若是有了決心,那我便不干涉你。”
顧云籬輕輕舒了一口氣。
馬車終于行進臨云鎮,周遭人聲逐漸增多,吵嚷起來,這車夫也終于舍得減速,悠哉游哉地在車轅前吹起了口哨。
清霜也松了口氣,癱坐了回來。
常煥依閉了閉眼,靜靜聽著耳邊百姓的嬉笑怒罵聲,良久,她才睜開眼,緩緩道來:“如今大豊雖看著是太平盛世,卻是憂患百出……朝堂也好,江湖也罷,這些年早不似原先那般,你如今你不過是草野醫生,尚且可在這世道上獨善其身,可朝堂是泥潭,若陷進去,抽身出來是難上加上。”
她眸色沉沉,呼吸悠長,定定看著顧云籬:“若你有你的有不得已,那我便言盡于此。你的路,還是要你自己走。”她鮮少與剛認識不久的人這么語重心長地說話,這么一遭還是破天荒,連她自己都有些訝然。
顧云籬抬眼,不知該作何表情,與她對視了許久,直覺眼睛有些干澀,才輕輕點了點頭:“多謝師叔。”
常煥依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繼而忽然提高聲量叫住了車夫:“停一下,我要下車!”
那車夫依舊自顧自地不停人話,頭也不回地道:“哎呀,這在鬧市上,怎么停?一會兒到地方再停!”
可他這回碰上了個硬茬,常煥依聞言,勃然大怒,一拍車壁,扯著嗓子喊:“廢什么話!老娘少給你一分錢了?停車!別墨跡!”
這一嗓子震得不止那車夫一個哆嗦,就連里面的顧云籬和清霜也是一個激靈,被這一聲吼得靈臺清明,瞬間清醒了不少。
這車夫也是看碟子下菜,立刻靠邊勒馬換了副嘴臉,卑躬屈膝地給常煥依讓開了條道:“哎喲……哪能啊,您下車、您下車!”
顧云籬趕忙攀住車門的框子追上去:“師叔,你去哪里?”
常煥依利落地跳下馬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朝她擺了擺手:“我還有事情沒有辦完,要去查些東西,小顧,就此別過吧!”
“可……”
“不必憂心,那小娘子的病我會去查的,你等我的消息!”言罷,她朝顧云籬眨了眨眼,一扭身,便沒入了人流,幾下便看不見了人影。
清霜也探出去半個身子,朝著人流喊了一聲:“師叔——留下吃盞茶!”
再沒有了回音。
兩人愣了片刻,又齊刷刷坐回了馬車。
一下子沒了身邊的聲音,顧云籬還有些不適應,直到馬車再次開始行走,她這才找回來些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