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便是那日氣勢洶洶格外囂張的季嬤嬤,如今,她一斂初見時的囂張氣焰,只是表情仍舊不太服氣,站在原地扭了扭腰,吊梢眼瞥了幾人一眼,不情不愿地交手行了一禮,道:“二娘子,還有……兩位貴人,這邊請,大郎君已差我們備好了飯食,叫幾位先吃呢。”
看先前氣勢囂張的人因另一個強權不得不委身違心地伺候別人算不得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顧云籬卻難得覺得有些好笑,她瞇著眼笑著回:“有勞季嬤嬤了。”
季嬤嬤卡頓了一下,臉上表情有些難看,她憤憤地瞪了顧云籬一眼,側身為她讓開了路。
上有林宣禮,這餐食她自然不敢含糊,這一餐確實比先前的那幾頓豐盛了許多,清霜端著碗吃了兩大碗飯,終于將先前虧下的補了回來。
吃罷飯,顧云籬提議去外屋走走,因著柴涯的吩咐,季嬤嬤不敢約束顧云籬的行動,只能任她走動。
她不太識路,順著來時的記憶便徘徊到了中庭。
午時的和風吹來,送來些微清涼,顧云籬拂了拂石椅上的塵,撫裙坐下。
枇杷樹枝葉茂盛,在頭頂遮蓋下一大片的陰影,帶來了難得的陰涼。她目測了一番這樹的長勢,看起來已有數十年了。
正盯得出神,身后卻傳來一陣窸窣聲。
顧云籬聞聲回頭,是林慕禾。她換了身衣裳,摩挲著通往中庭的廊道上的雕欄一步步走來。
“林姑娘,怎么沒去休息?”
“昨夜睡了太久,沒什么困意,便想出來走走。”她聽見顧云籬的聲音,眉梢揚了揚,朝著她走來。
步伐緩慢,等了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扶著椅邊坐下。
樹蔭下,她與顧云籬并排坐著,仰起頭感知了一番遮蓋光源的陰影,片刻后,問:“顧神醫,這樹長勢如何了?”
顧云籬便去看,上下掃了一圈,思索片刻回她:“看起來已有數十余年了,樹蔭已如亭蓋,我們兩人在下也綽綽有余。”
林慕禾“哦”了一聲:“已經這么大了。”
看她的模樣,似有幾分舊憶,顧云籬也閑,便隨口問:“林姑娘可知這樹是何時種下的?”
“我?”林慕禾一頓,轉而又笑,“我也只是聽在這舊宅的老仆說過,是明德二十年種下的。”
竟然已有快三十年了。
林慕禾繼續說道:“聽人說,是主君遇我母親后,情到濃時所種。”
顧云籬一愣,旋即,內心有些五味雜陳。
僅只言片語之中,她也可窺見一斑,或許如那老仆所說,右相與林慕禾生母真有些感情,可為何時至今日卻放任她的女兒被苛待?
她腦中驀地浮現了那句“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來。
可換到如今的境地,所植樹之人的深情倒顯得格外廉價低劣,令人作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