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fā)絲飛揚,眉心擰成一個川字,軟劍因她的力嗡嗡作響,直逼在趙玉竹咽喉間,只聽她冷聲威脅:“后退!再向前一步,莫怪我在佛寺殺生!”
劍尖比起釵刺自然更具威脅性,趙玉竹雖然有些癲狂,可還是分得清利弊生死,只見她脖頸青筋暴起,激烈地跳動著,猩紅著眼狠狠瞪著清霜,嘴唇也被她咬得鮮血淋漓。
顧云籬總算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也一抽一抽地跳動著,半晌緩不過來。
她這才有空分心去看身后摔倒的林慕禾。
好在小葉也及時趕來,將她扶了起來。
有清霜在前,趙玉竹不敢動彈半分,兩方僵持著。顧云籬卻仍舊覺得詭異,方才那股異香和趙玉竹幾近癲狂的狀態(tài)一結(jié)合,她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此人恐怕不僅倒賣兜售禁藥,甚至自己也在吸食!難怪她形容癲狂,極易興奮,可面容卻又中虧虛萎。
銀蔌殼早些年還未被列入禁藥,因止痛有奇效,價格奇高,明德年時竟成了御藥,可有些妃嬪卻因此染上癮,以止痛之由供自己吸食,長此以往,便落得一個形貌枯槁,精神瘋癲的模樣。
更有好行小惠的內(nèi)侍勾結(jié)太醫(yī)院藥署偷運出去倒賣,烏煙瘴氣,無論禁中還是民間都不得安寧,故而先帝才大怒,下令封殺,自此列為禁藥。
如今這禁藥的買賣撕開了原先的偽裝,暴露在人眼前,便更顯得卑劣不堪,令人發(fā)指。
顧云籬看趙玉竹的面相,大約也吸食了有月余。一陣腳步聲過后,禪院外便跑來幾個聽到響動的和尚來。
看見顧云籬脖頸上的血,還有清霜亮出來的軟劍和一地狼藉,眾僧倒吸了一口涼氣,趕忙雙手合十地朝西天不停地念“阿彌陀佛”。
“還不快去報官!”清霜額角青筋一跳一跳,喝了一聲,這群和尚才恍然若覺,雖沒有搞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還是分出一兩人去報了官。
余下幾人覷著趙玉竹癲狂的神色,也約莫有了判斷,趕忙上前一同壓住了她,三下五除二捆了個結(jié)實。
清霜的劍尖一直不敢離開她的脖頸邊,愣是待捆好了,這才猶豫地收回了劍鞘之中。
“幾位女施主受驚了,”那看起來年齡最小的沙彌上前向幾人一拜,“實在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拿出手帕將脖子上的血跡抹了干凈,顧云籬瞥了一眼被壓制在地,還在不停咒罵的趙玉竹,問:“你們是看守禪院的沙彌?”
“施主怪罪!實在是今日住持講經(jīng),我們幾個想去聽一會兒才……”
“不必如此,”顧云籬擺手,“我倒是好奇,這佛寺凈地,為何會包藏著一個通緝令早就貼滿全城的欽犯?”
“佛寺之中不通世事,即使有入世的師弟,消息也總比山下的人慢了些許,這位女施主來時狼狽不堪,我等才收留了她,只是沒想到,會釀成這樣的禍事!”那沙彌說著,痛心地又合十雙手,絮絮著念誦了好幾句聽不懂的經(jīng)文,臉上的神色也不似作假。
深吸了一口氣,顧云籬揉了揉額角,自知自然怪不得他們,她定了定神,略過趙玉竹,便向禪房內(nèi)走去。
清霜起手做刀劈在趙玉竹的后頸,霎時間,她咒罵的話戛然而止,腦袋一沉,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濺起灰塵。那幾個沙彌見狀皆是面色一白,趕緊又念了幾句,退到稍后了些。
“林姐姐,你還好嗎?”她折返回去,看著身上沾了灰塵的林慕禾,問。
“我還好,清霜姑娘,顧神醫(yī)呢?她如何了?我方才——”
“林姑娘,”顧云籬停了停步伐,出聲道,“我沒事。”
聽到回應(yīng),林慕禾總算松了一口氣,只是臉色有些發(fā)白。由小葉攙扶著起身,頭頂覆上了遮陽的綢傘,她咬了咬唇,兀自撥開小葉攙扶著自己的手,循著凌亂的腳步聲向前走去。
顧神醫(yī)是我,關(guān)乎生死的人。
半開的抽拉門內(nèi),光線昏暗,只能依稀看得清幾件簡單陳設(shè)的輪廓,禪房內(nèi)還有火燎的氣息,原先只能微微感知到的那股異香在拉開隔離的木門之后,變得更加濃郁,顧云籬將手心里還沾著血的帕子捂在口鼻,撥開木門,俯身走了進去。
身后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她錯神,偏頭卻看見摸索著跟來的林慕禾。
“林姑娘止步,”她迅速攔住,“這里有些不對勁。”
聞聲,林慕禾也停下,仰頭看她:“里面……如何?”
午后的陽光灑了進來,將室內(nèi)的陳設(shè)照得清晰,顧云籬這才看清,房間內(nèi)凌亂不堪,衣物與被褥堆疊在一起,小山爐中還在往出裊裊飄著乳白色的煙,棕紅色的案幾上還堆放著許多大小不一的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