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一個激靈,本能地想縮回林慕禾身后,可兩條腿愣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若換作先前,自己與小葉恐怕只有認命服軟的份兒,哪里會像如今一樣與柴涯這般周旋?思及此處,林慕禾便又覺得鼻尖酸澀,心中卻淌起一股微弱的暖流,再抬起臉來,也有了幾分底氣,她挺了挺身子,輕輕將小葉拉到了自己身后。
柴涯也自然知道林慕禾身體羸弱,若是真出了什么好歹,林宣禮那邊也確實不好交代。
讓林慕禾為棋引趙玉竹出來,他們自然心里有把握能護住林慕禾周全,可她突然病發(fā)一事卻出乎了所有人意料,這事他還未向林宣禮稟報,后果是什么,他自然知道。
這位提點大人可以冷血地利用血親,但也不免會因此勃然大怒懲戒他們——就連柴涯都覺得他矛盾極了,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他明明可以徹頭徹尾的利用,卻偏要保留那些乏善可陳的所謂“親情”。
他正與幾人氣氛凝滯,誰也不肯讓誰的時候,醫(yī)館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沉穩(wěn)的敲門聲。
凝肅的氣氛瞬間稀釋不少,眾人臉上茫然了一瞬,轉(zhuǎn)而皆看向院子盡頭的木門。
這個時候,又是誰會來?
清霜先反應(yīng)了過來,三步并作兩步,一把肘開有些擋路的季嬤嬤,前去開門。
“吱呀”一聲,門閂取下,門后的人漸漸顯露。
卻是個陌生女人的臉龐,三十余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窄袖坦領(lǐng)小衣,束著高髻,配著一只山口冠,正掖著手,端莊地站在門前。
見清霜開門,她臉上浮起一個笑,向她行了個極其標準的叉手禮,福身道:“小娘子萬福。”
日頭高懸,林中傳來一陣陣簌簌的疾跑聲,殘破不堪的鞋底擦過地面,帶起陣陣塵土。
蕭介亭卯足了勁地奔跑著,哪怕喘息聲一聲不接一聲,也依舊不敢停下。
不敢停下,每日夜晚上樹睡覺,白天看著日頭趕路。他不知去東京究竟該怎么走,只知道在江寧打聽過一句,若想去,則需一路朝南。
好在這些天走來,總算沒了開始總是繞回原先地點的狀況,雖然現(xiàn)在也沒好到哪里去。
但只有到了東京,才能為師尊翻案、還師門清白,將真相公之于眾。每每快要撐不下去時,只有想到這個,他才再次生出意志,繼續(xù)趕路。
在此之前,他又要躲過林宣禮的追捕。他一定要去東京,卻最不能是以囚犯的身份被林宣禮押去。
而正這么想著,他腳下猛地一歪,頓時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連同那稀薄的意識,一齊被拋向了遠方。
這一閉眼,天地倒轉(zhuǎn),什么魑魅魍魎都出來了,自己身上一陣兒如火燎,一會兒如冰激,難受得無以復(fù)加,卻怎么也睜不開眼。
再然后,就是意識徹底沉淪,像是死了一樣,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
死了?那又該如何去見九泉之下被韃靼屠戮的同門?被他們戳著脊梁骨質(zhì)問嗎?
眉心緊鎖著,蕭介亭痛苦地shenyin出聲,過了不知多久,才緩緩睜開眼。
這一睜眼,看見的卻不是陰曹地府,而是漫天的星斗。
身旁傳來一陣火星子噼啪作響的聲音,蕭介亭意識混沌,好一陣才終于清醒過來,茫然地看著眼前粲然的星河,聽著耳邊近乎靜謐的柴火聲。
有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漫不經(jīng)心問道:“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