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害怕她被別人搶走的危機感取代了酸澀感,涌上林慕禾心口。
馬車終于緩緩行進,她側倚在車廂一邊,在午后的空氣中,聞到了一絲淡淡的潮shi氣息。
她久住這里,自然明白這是什么東西的前兆。
屬于江南的雨季,即將來臨。
她也尚且算不得孤立無援。
有句話叫“煙花三月下揚州”,乃是一句千古流傳的名句,點明了來揚州最適宜的時節,是而,三月才下揚州,盛夏時節來揚州,果然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日頭高懸,太陽不要命地炙烤著大地,還伴隨著大雨褪去的潮shi氣息,這揚州府的氣候又熱又shi,難受得令人發指。
清霜已經灌進去第三碗涼飲子了,她剛挪了位置不久,那大太陽便又神不知鬼不覺朝自己挪了一分,半個身子頓時便被陽光照射進去。
她熱得直冒汗,恨不得一頭栽進那桶涼飲子里納涼。
顧云籬也熱得不輕,卻沒像她似的來回擺弄位置,只是靜坐原地,拿捏著時間。
片刻后,有個一身輕裝的女子從外面折返回涼飲子攤里,在顧云籬身邊坐下。
“隨枝姐姐,他們今天真的會來嗎?”
此地是揚州府最熱鬧的市坊,來往盡是行人商客,清霜的話音很快便被密密匝匝的人聲掩蓋過去。
顧云籬也偏頭去看隨枝。
“她來揚州就是為了重建分舵一事,肯定免不了和此地權貴交涉,據說今日就要跟王家詳談,就定在對面的福悅酒樓,不會錯的。”
清霜:“……”她跟顧云籬已經等了快兩個時辰了,都不見這位總舵主——她真的會來嗎?
顧云籬卻注意到她話里似乎對揚州的士族們很是了解,便問:“隨枝娘子對揚州豪族可了解?”
“小女子自小長在揚州,自然清楚,顧娘子想問些什么嗎?”隨枝爽快地揚手。
“……那便有勞隨枝娘子為我解答——我聽聞揚州聞家,前年出了一位進士?”
“你說聞家人?”隨枝一愣,“這在揚州豪族之中都排不上號,早八輩子被攆去做寒門了。”
這倒并未出乎顧云籬的意料。
“他們家……老大前幾年中了進士,如今也算平步青云,漸漸好起來了,只是終歸有個拖累,是個終身的麻煩。”
顧云籬:“拖累?”
“顧娘子有所不知,那拖累是揚州出了名的,聞家二郎。”隨枝道,“自小就有弱癥,不知從哪染了麻風,癡傻不如孩提小兒,常跑出來丟人,聽人說,這麻風再不治,多不過三四年的活頭了!”
顧云籬訝異地揚眉,眼皮卻又突兀地跳了跳。
她正欲再問什么,卻見對面的清霜不知為何,神色突然凜了下來。
順著她突然轉涼的目光看去,顧云籬的眸色也瞬間冷了下來——大熱天的,不遠處馱貨的騾子邊上,三三兩兩站了幾個不怕曬的黑衣人,鬧市里極為矚目。
那人顧云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多日沒見動靜的柴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