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儀側眸,看著李繁漪,似乎想從她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得到些許信息,但她只是虛虛垂著眼,若有所思的模樣,看不出其余別的信息。
“殿、殿下呢?”
討論聲漸弱,逐漸發現李繁漪太久沒有出聲,許多人都閉上了嘴,小心翼翼地請教她的意見。
“這么大的事情,只問我的意見有什么用?”誰知李繁漪卻一反常態,攤了攤手,“我不過是代為傳達罷了,諸位臣工,除了議和,可還有旁的意見?”
“殿下!絕不能與他和談!”角落里,一道聲音在李繁漪說罷時快速追了上來。
白崇山像是一夕之間又老了幾歲,那雙眼里的光卻還是矍鑠:“商王豎子,語氣和談無異于與虎謀皮!洛水之盟尚可瓦解,他一紙空約,又怎能去信?”
見此,林胥也拱手上前:“殿下,如今和談,商王豈不會獅子大開口,借此發揮——”
“兩位說得輕巧,如今的情況,不和談要打仗,那誰去打!”
“我大豊立于中原百余年,何時對這些異族叛軍這么窩囊過?爾等還信商王小人之言,實在可笑至極!”
又是一陣爭吵,吵到最后,只剩下白崇山在說話了,他喘息了一聲,看向兩個一直默默在聽的決定者。
“我等爭吵這么久,兩位殿下,你們是什么意見?”
沉吟了片刻,李淮儀沒有出聲,看向右側的李繁漪,見此情形,一眾人的內心都是一凜,微妙地察覺出了李淮儀的態度與意味。
“兩方說得都很有道理。”李繁漪終于坐直了身子,“但正如白御史所說,商王無信,不敢信他所言,但而今四方疲敝,守備軍不敵吐蕃與叛軍,若能借此拖延,等南部戰事稍減,有余力前來援助也失為一計。”
“那便……只能拖一日是一日了?”
至于究竟能拖多久,那便不得而知了。
林胥若有所思,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見李淮儀仍舊沒有作聲,一副全聽李繁漪安排的模樣,不少人心底都嘆了口氣,只能就此妥協。
潁昌府失了知府,而商王又緊逼在前,一時間竟然無人敢前去任知府,李繁漪借機便前往潁昌府,暫代知府之職。長公主親自前來,也算是一劑定心丸,將城中惶恐不安的氣氛緩解了不少,緊接著,布防在她的操持之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而商王給出的期限,也在一日一日地逼近。
飛沙門惹下的禍事成了群臣逼著林胥作為的一個把柄,雖運糧有功,但說到底,這些都是他分內之事,龍門一日日走上風口浪尖,足以讓其余人忽略他先前所作的功績貢獻,但東京又不能無人,他只得派了蔡旋前去處理此事。
回府后,偌大的宅院寂冷無聲,只有些許女使小廝正低頭默不作聲地忙碌,他恍然了幾分,才回想起來,宋如楠前幾日便搬離了相府宅邸,如今這個府中,冷清得不像是有主人家的。
“主君。”沒了蔡旋,前來迎門的是一個不太面熟的小廝,“小夫人回來了?!?/p>
抬了抬眉毛,林胥應了一聲,便背著手走向書房。
妻離子散之下,府中還有個姨娘留著,林胥不知該不該慶幸,心情還有些復雜,踏入書房,卻發現沈明慧早早等在了書房內。
她一身白色的素衣,就連頭上的珠花都換成了素簡的白色。
抬眼與林胥對視,那雙眼里平靜地像一口枯井,她起身,微微福身,喚了一聲主君。
“……”默了一瞬,林胥眨了眨眼,背著手沉吟了一瞬,“節哀。”
“世事無常,或許這便是父親的命數。”她垂下眼,手中撥弄著佛珠,“多謝主君能準允我再回鄉?!?/p>
“盡子女孝道,我政務繁忙,戰事吃緊,沒能回江寧看他,也實在愧疚?!毙牟辉谘傻貞读藘删?,他看了眼重新被收拾得有條不紊的書房,“太太與我和離,你替著操持府中,還要辛苦些了。”
他話里乏有幾分真心的關切,不過是惺惺作態,任誰想,會能想到是他自己親手設計害死了自己的岳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