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笑了一聲,眼前突然乍起一陣飛花——是迎門的百姓自制的禮花。
繁花自眼前飛過,擦著臉頰略去,城內熟悉的光景躍入眼中,李繁漪一振韁繩,身后得勝歸來的兵將高呼,馬匹奏起一陣激烈的馬蹄聲,躍入城內。
夜不能寐,不能安寢
戰爭帶來的瘡痍想要讓其康復,并不是那么容易,州府因戰事受創,無論民生、財政、或是守軍都急需朝廷政令來協調指導,雖打贏了仗,但李繁漪卻并未因此而閑下來。
既要穩固朝堂,又要解決西南遺患,她幾乎沒有別的時間,一門心思都撲在處理政事上。
相比之下,清霜便徹底閑下來,不必再做護衛,整日往床榻一攤,重操起了舊業,朝廷賞下來不少錢,她抽空跑了趟書局,整回來半人高的志怪話本子,訴之曰練膽子,于是,顧方聞夜半起夜,向窗外一瞅,便見清霜的屋子里點著燈,本以為她是挑燈夜讀忘了熄燈,待第二日時,她難得沒按著時辰起床,日上三竿,林慕禾去了趟鋪子回來時,才見她精神萎靡,頂著兩個黑眼圈站在樹下練劍。
“怎么搞成這樣?”林慕禾一驚,問。
“還能因為什么,膽子那么小還非要學人看什么志怪話本,”顧方聞蹲在一旁扒拉著顧云籬種在屋前的藥草,嗤了一聲,“依我看,你那些書都退回去吧,”
“膽子是練出來的,正好我最近這么閑……”她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自打了勝仗之后,她便這么閑下,恢復了以往無事小神仙的狀態,時不時去鋪子里幫幫忙,而李繁漪則忙得見不著人,倒是整日能看見為她辦事的明桃,在東京城里左右跑著奔波忙碌。
“馬上便不閑了,近來有個事,”林慕禾牽著她坐下,這一會兒功夫,又見她打了個哈欠,“你要是還困,何不再去補個覺?”
“補再多的覺還是困啊,”清霜話題一轉,“什么事情呀?”
“平反之后耽擱了數日,我在鋪子里聽說,太常寺的人正選云韶院的弦音娘子排演,約莫這幾日便要開慶功宴,嘉獎此次眾臣了。”
戰事造人,一場平叛的戰事又會為多少人帶去軍功而晉升?雖是慶功宴,但林慕禾隱隱覺得,一場必要的清算也即將開始了,這次的戰爭暴露了朝政多少缺點,又有不知多少人的貪墨枉法因此而暴露出弊端。
對于有戰功的人,或是平常的臣子,這場慶功宴確實是個放肆暢飲,慶賀勝利的酒局,而對這些人來說,就是場明晃晃的鴻門宴了。
偏偏還不能拒絕,只能靜靜等待著命運的審判出現。
清霜倒是沒想得這么深:“那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都有賞銀了?是不是能去礬樓搓一頓了?”
“還想著吃!”顧方聞笑罵,“不練劍就過來給我揀藥材!”
“想來宮宴里的吃食,想必是比礬樓的更要好些。”林慕禾替她分析,“屆時,也嘗嘗大內的貴人們吃的都是什么好東西吧。”
清霜同意地附和點頭:“對對對!”
果不其然,如林慕禾所料,慶功宴的請帖沒過幾日,便遞到了府上。
初秋在樓中做得衣裳也終于派上了用處,自徹底康復后,林慕禾都沒有這么用心地打扮過,在房中對著鏡子認認真真插簪佩環。
照得不算太清晰的銅鏡內,一只手從她身后出現,顧云籬頗是吹毛求疵地給她將碎發用篦子梳理整潔,取了一只團篦,看著鏡子里的林慕禾,認真比著合適的地方。
“這里如何?”梳頭娘子為林慕禾梳了個適合她的云鬟髻,發髻用金蓮冠子束著,她則依著自己喜好在發絲之間穿插發飾。
云鬢微松,有時顧云籬的審美卻也不敢茍同,林慕禾笑笑,摸起一個玉篦子塞進她手心:“還是這個吧。”
她蹙了蹙眉,第一次有些懷疑自己的審美,但還是乖乖接過林慕禾遞來的篦子,chajin她梳得整齊的發髻之中。
描眉畫鬢,這樣安和的時光也只有在戰事平息后能得,顧云籬拿來一只螺黛,輕輕抬起林慕禾的下頜,十分認真地給她畫起了眉形。那專注之下,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不僅僅是在描畫眉形,更像是在為什么做最后的準備。
帶著些微癢意的螺黛在眉眼處隨著執筆人的動作輕輕劃過,顧云籬的臉頰離得極近,她雙眉微微蹙起,這是認真做事的表現,這一副勤勤懇懇的模樣,林慕禾在不同場合見到過許多次,看她一時認真,這人忽地不知升起了什么心思,在她停筆檢查的瞬間,輕輕仰起臉,在她嘴角一啄。
顧云籬一愕,還未反應過來,那突如其來的溫軟觸感讓她心尖一顫,幾乎要將盤踞心頭的決絕念頭沖散,林慕禾便又后退,重新將下巴擱在她愣在半空中的手上。
眨了眨眼,她道:“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