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聞達又怒又懼。
怒的是他堂堂舉人老爺,竟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打倒在地,好不狼狽!
懼的是葉緋霜滿含憤恨的猙獰眼神。
傅聞達一時間心里突突,不禁自我懷疑,難道在味馨坊外,真的是他聽錯了?寧世子其實沒有和葉緋霜說過那些話?
否則葉緋霜為何這般生氣,一副蒙受了天大冤屈的樣子?
傅湘語跑過來扶住他:“哥哥!”
兄妹連心,傅湘語何嘗看不出他的猶疑?低聲道:“咬死了。”
傅聞達驀然回神——
是,狀都已經告了,是決計不能反口的了。
在告狀前,兄妹二人就盤算好了。
這事一出,鄭老太太絕對不會輕饒了葉緋霜。她和陳宴的婚約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繼續下去的了,鄭家不會讓這么一個品德敗壞的女兒嫁去陳家。
婚約解除后,機會最大的是誰?
當然是才貌雙全、年齡又合適的傅湘語。
為了妹妹,即便是他聽錯了,即便是真的冤枉了葉緋霜,那也只能冤枉她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要怪她就怪她命不好。
傅聞達面容嚴肅,義正言辭:“五姑娘,你聯合外人,毀掉父親婚事,乃我親耳聽到,絕對沒有弄錯!外祖母讓四老爺娶妻,一是為綿延子嗣,二是為沖喜。五姑娘此舉,不光妨了四房香火,還不利于四老爺康復,實在是大不孝!”
鄭老太太從沒見過有人敢在她房中動手,三角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家門不幸!我鄭氏百年望族,書香世家,竟出了這樣一個不仁不孝、罔顧人倫的孽女!我愧對列祖列宗,我要清理門戶!”
她冷聲喚道:“來人,取白綾來!”
神智渙散的靳氏一聽鄭老太太竟然要勒死女兒,心頭巨震。
她掙扎著爬起來,朝著鄭老太太連連磕頭,痛哭流涕地哀求:“老太太,求您饒五姑娘一命,她沒有不孝,她沒有!”
小秦氏冷嗤道:“靳氏,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替她求情?養出這么一個孽障來,你的懲罰也別想逃!”
傅湘語拽了拽葉緋霜,好言好語勸慰道:“五妹妹,你就別嘴硬了,快認錯吧!好好向外祖母求求情,你是她親孫女,她不會真的處死你的!”
傅湘語又道:“五妹妹,我把此事告訴外祖母,是為了讓你懸崖勒馬,知錯就改。你若怪我,我也認了。你有什么不滿,盡可全都發泄到我身上!但你不要再氣外祖母了好不好?她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起啊!”
葉緋霜懶得搭理惺惺作態的傅湘語,她只看著上首的鄭老太太:“祖母一口一個沒有教養,一口一個罔顧人倫,孫女倒是想問問了,什么叫‘教養’,什么又叫‘人倫’?”
她聲音不高,卻冷:“我一出生便流落在外,去年才回來。十年間,我沒有吃鄭府一粒米,沒有聽過鄭家人一句話。鄭府既沒有教過我,也沒有養過我,我哪會有那種東西?”
她撇了撇唇角,十足的譏諷:“至于罔顧人倫……您難道不該去地下問問您的好侄女、我的好母親嗎?她和人私通多年,水性楊花。有這樣品德敗壞的嫡母,又指望我從她身上學到什么人倫?”
小秦氏聽她竟然敢編排自己姐姐,氣得牙關咯吱作響,聲音打顫:“羅媽媽,你們都還愣著干什么?白綾呢!絞死她,然后拔了她的舌頭!我看她以后還怎么口出狂言!”
剛才的一群婆子被葉緋霜打了個人仰馬翻,這次來的都是力氣大、有功夫的。她們扯著一截長長的白綾,索命厲鬼似的就往葉緋霜脖子上套。
葉緋霜握住椅子腿,大不了再打一場。
誰知靳氏忽然膝行幾步上前,哭喊:“老太太,我認罪,都是我做的,是我的錯!你們放了霜兒吧,她什么都不知道!”
葉緋霜失聲大喊:“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