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聞人辭的喉結輕顫,發出一聲釋然的輕笑。
他驀然反應過來,是祂笑了。
見到賈想這幅鬼樣子,祂竟是笑了起來,輕松的,自然的,帶著些許希冀的。
如此愉悅,如此歡欣。
難怪在幻境中,祂熟知現代的生活軌跡,能給原住民們安插各種不存在的記憶,將他們裝飾成穿越者。
可為何這些穿越者要如此迫害祝千齡?祂對自己就要那般狠心嗎?
亦或是說,祂在逃避?
聞人辭掠過現代的景象,想要快些走到盡頭,去面見他的神明。
耳畔,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在無邊寂靜中擂動,聞人辭很清楚這一份單調的聲音所求為何,尚未重逢,他便要控制不住地心動起來。
過往的記憶還在裹挾著他,把地牢中奄奄一息的孩子抱在懷中,將祝千齡護在懷中躲避著皇軍的追殺,揪住半夜三更跑去后廚偷食的祝千齡……
樁樁件件,生生世世。
直到,聞人辭看見了他正所經的一世,沒有祝千齡存在的一世。
他躲過了祝踏歌與聞人曲的陰謀,在仞州結交了諸多好友,他們把酒言歡不醉不歸,他們紅衣怒馬看盡仞州,故而聞人辭早早便意識到諸事不幸。
自然,亦是他頻頻做的噩夢,或有時醉酒狼狽歸府,他會夢見有個孩子嘟囔著氣話照料他,或有時路過某間甜品鋪子,他會夢到自己取了一盒甜糕逗某個孩子。
不算噩夢。
只是那個孩子沒有臉罷了。
直到聞人辭萬事俱備,自去魔窟請清風。
他夢中的臉才有了具體。
祂問:“你所求為何?”
聞人辭道:“四境安樂,百姓平等?!?/p>
祂問:“你為何求我?”
聞人辭道:“收回靈氣,四境諸公歸于凡塵?!?/p>
神明久久不語,他赤紅的瞳孔緊緊盯著聞人辭,收回靈氣這一舉措尤其膽大妄為,甚至異想天開,可神明想的卻不是這些。
祂不甘心。
于是,聞人辭聽到一個奇怪的問題。
祂問:“你圓滿了嗎?”
鬼使神差的,聞人辭回視著祂的眼眸,那抹深邃的猩紅仿若勾走了他的魂,聞人辭意識到——他似乎對神明起了憐愛之心。
何其荒謬,一只螞蟻會去憐愛一顆蒼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