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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下）（第1頁）

清輝抬眸，眸色亦是淡淡：她如今對余千里隨時出現(xiàn)在此，已不感到意外了。

余千里隨即從海棠樹下的濃蔭處信步走出，身姿挺拔如松，笑若朗月入懷，初見如此，經(jīng)年不變。

“姑娘，我先回房備水。

”茯苓如今慣會見風(fēng)使舵，很有眼力見地火速退下。

頃刻，偌大的院子只剩余千里與清輝。

清輝懶懶在石桌后坐下，單手支腮，不發(fā)一語，下午廣和樓的所見所聞，以及那陌生男子的無禮窺視，讓她心緒頗為不寧，一種難以言喻卻又無處可訴的低落和憋屈，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見她神色懨懨，余千里收斂笑意，在旁坐下，道：“你從來便是如此，心里有事便不愿言語。

”清輝默了一瞬，凝眸看向桌上空空茶盞，心知余千里已在此等她多時，輕聲道：“我今日與茯苓外出時，曾遇見一人。

”她坦然道：“是我幼妹的夫君。

”“哦？”余千里俯身朝她靠攏：“過去在鶴首山時，曾聽你提起，你娘親亡故后，你爹很快便另娶他人，你口中所說的幼妹，便是你繼母所出？”“嗯……”清輝點頭：“我今日才知，她這個夫君不是好人，待她是極不好。

”縱然是家丑不可外揚，可她今日真是疲乏至極，不想再自行消解這滿腹的愁緒，也期盼有人聽她訴說一二。

余千里若有所思：“那你想如何？”“我？我自然希望她早日擺脫此人。

”可潤水若是選擇隱忍一生呢？以她對潤水的了解，她大抵會做此選擇。

這也難怪，她們這些所謂的高門女子，比起內(nèi)里，更重顏面，即使攤上不堪的夫君，也只會強顏歡笑，粉飾太平。

“你若為此事煩憂，為何不問問我？或許，我可以為了你，連帶幫幫你的家人。

”余千里茶斟七分滿，遞到她手邊，溫言道：“茶已半涼，可以入口。

”“你，幫我？”清輝接過茶盞，一口飲盡：“余千里，這是我的家事，我雖與你傾吐一二，但與你無關(guān)。

你我只是數(shù)年前的一場露水之歡，你委實不必引以為意。

”夜風(fēng)突起，吹得滿枝海棠花落，飄飄灑灑，密密落于她發(fā)間。

她此刻只手執(zhí)空盞，星眸低垂，美得驚人。

余千里深深望她一眼，從她手中奪過空盞，自行斟滿一杯，卻不與她，而是在盞邊她所留唇印處，又抿了一口：“再過十四日，你便是我夫人，我豈能不在意？你愿即我愿，你只管說與我聽，我自會成全。

”成全？成全誰？又如何成全？清輝看向空曠幽青的蒼穹，喃喃道：“我要這世間女子不再煩憂，你可成全？”我要掠奪他人者以血還之，我要踐踏他人者以痛還之，我要辜負(fù)他人者以淚還之，我要這世間再無被掠奪、被踐踏、被辜負(fù)之女子，余千里，你可能成全？等了良久，才聽得余千里無奈道：“月令，即使是我，也很難應(yīng)你所求。

”聞言，清輝一時怔忪，旋即低低笑道：“余千里，你別當(dāng)真，我方才不過是說笑。

求你，不如求這漫天神佛。

”說罷，她當(dāng)即起身，步履輕盈地走到庭院正中，雙手合十，對月禱告：“祈求上天垂憐，愿世間女子從今夜此刻起，無憂無慮，平安喜樂。

”她聽得旁邊那人亦跟隨她重復(fù)道：“愿我月令，無憂無慮，平安喜樂。

”他說，他的月令……這般言語，莫名戳中了她心內(nèi)最是柔軟的一處。

她眼圈一紅，側(cè)臉去看他，只見余千里眉頭微蹙，雙目緊閉，面上一片虔誠之色，像極了數(shù)年前，她二人交托彼此后，他指月盟誓的那一瞬：吾今日與汝在天地山川江海前，訂立夫妻之盟，此生此世，不渝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