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半輪明月懸掛于夜空中,帶著幾分冬夜的清洌,像枚被精心打磨過的玉璧,清輝不疾不徐地漫下來,給平康坊家家戶戶懸掛著的燈籠上鍍上了一層銀邊。
除夕夜,家人團聚之日,平康坊內處處張燈結彩,不時有小孩子嬉笑玩鬧的聲音傳來,勞累了一年的鄉鄰們,也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安樂。
陸沉站在沈家的院子里,他穿著一身嶄新的青色直裰棉衣,是沈滌親手為他做的,領口袖口鑲著細麻邊,雖無棉絮,卻勝在層數多,穿起來密不透風。
身旁則放著一張牛角弓,還有整整一壺羽箭。
沈約獨臂持刀,慢慢走了過來,坐在了陸沉的身旁。
不一會功夫,沈滌從廚房中端出來了一個紅色托盤,上面放著一壺酒,還有一碟牛肉,一碟花生米。
她關切地看了一眼陸沉,又看了一眼老爹,最終什么話都沒有說,又一個人回了廚房。
“來,喝兩杯。”
沈約平日里并不好酒,或者說連吃飯都比較困難的時候,哪怕是最低廉的村酒,依然是一種不小的奢望。
而等到陸沉來到這里后,沈約發現家里條件開始變得越來越好,平日里喝點酒也就不算什么,只是他依然不怎么愛喝酒。
老漢覺得沒什么意思。
“陸沉,過完年,到時候你就跟滌兒成親,然后再要個大胖小子,這日子啊,也就滿足了。”
陸沉輕聲道:“沈叔,您還年輕著呢,日子可不能就這么過下去。過兩年您也找個老伴,我看隔壁坊的王寡婦不錯,人勤快,家里操持得也不錯,只要您中意,到時候我來給您操辦。”
“你說什么胡話。”
沈約鬧了個大紅臉,矢口否認道:“瞎說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滌她娘過了以后,我就再也不會想別的女人了,只想將沈滌帶大,讓她能嫁個好人家就行了。”
陸沉嘿嘿一笑,沒有繼續說話,卻是將這件事記在了心里。
“來,先喝酒,賊人要來估計得等夜深了”
夜色漸漸深沉,北邊槐樹林中一片黑暗,不時傳來夜風刮過林間的嘯叫聲。
從遠處忽然走過來了一人,他徑自走進了林中,盡管身上已經裹了好幾層棉衣,可是徹骨的寒氣早已經將耳朵和鼻子凍得通紅,至于手腳則早已凍得變了麻木。
來人正是王波,他看了一眼寂靜的林子,忽然開口道:“山爺,該準備動手了。”
隨著王波說完這句話以后,林中忽然撲簌簌站起來了數人,他們都穿著羊皮襖,手里各自拿著刀劍,其中為首之人正是過山風。
過山風抬起頭看了一眼王波,又抬頭看了一眼月亮,道:“還沒到時候。”
王波頓時有些著急,道:“山爺,我的人都已經藏了進去,只要等咱們這邊發動,他們就立馬配合,到時候不光可以殺了陸沉,還能在平康坊發上一筆財!”
“哼,你們王家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改不了心急的毛病。”
過山風冷聲道:“在毛家崗子,我帶著兄弟們伏擊陸沉的時候,他可比你穩得多!再等等看!”
王波也不知過山風到底要等什么,只是這個時候的他也沒有敢繼續催促的勇氣,只能耐心地陪著過山風一同等了起來。
寒風越刮越烈,如若刀子一般割得王波臉皮生疼,也只能一直咬牙苦撐。
反觀過山風,他的臉上都生了凍瘡,身上蒙著一層冰霜,整個人站在寒風中,卻一直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