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fēng)寨的夜火尚未燃盡,灰燼里還蜷縮著半卷未燒透的紙邊,殘香繞棺,在冷風(fēng)中一縷縷飄散。
徐謙獨坐寨主舊屋,窗紙破了角,月光斜切進來,照在他蒼白的臉上。
他指節(jié)輕叩桌面,節(jié)奏不急不緩,像在數(shù)心跳,又像在等死神敲門。
意識深處,那道猩紅的預(yù)判文字浮現(xiàn)
【五日后,羊府千戶率三百兵圍剿黑風(fēng)寨】。
反噬的劇痛如蛇鉆骨髓,他喉頭一甜,咳出一口血絲。
“千戶?”他低笑一聲,“三百兵?還不夠我義營塞牙縫。”
他抹了抹嘴,指尖染紅,慢條斯理地將茶杯倒?jié)M,熱氣氤氳中,眼底沒有半分懼意,反倒燃起一簇幽火,“正好……我缺一場血祭,來立規(guī)矩。”
門外腳步雜沓,沉重如擂鼓。
下一瞬,木門被狠狠踹開,撞在墻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羅屠大步跨入,身后跟著兩名滿臉戾氣的悍匪,刀柄砸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
“徐爺!”羅屠雙目赤紅,額上青筋暴起,
“你封我當(dāng)先鋒校尉,可沒說讓我管三百餓狼!糧呢?安民府的倉開了三天,一粒米都沒見著!再不開倉,他們就要搶自己人了!”
徐謙不慌不忙,提起茶壺,又給自己續(xù)了一杯,茶水清亮,映出他嘴角一絲譏誚。
“搶?”他吹了吹熱氣,語氣輕得像在聊天氣,
“那你攔著點——畢竟,先鋒校尉的第一課,就是學(xué)會管住想咬人的狗。”
羅屠瞳孔一縮,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刀柄幾乎要被他攥斷。
可就在他即將暴起的剎那,徐謙抬眼,淡淡道:“你當(dāng)年在礦上,不也是這么護著兄弟的么?”
一句話,如冰錐刺心。
羅屠渾身一僵,眼底翻涌起舊日血火——那年礦變,監(jiān)工活埋三百礦工,他帶著十幾個兄弟沖進官倉搶糧,背上挨了七刀,硬是拖回一袋糙米。
可如今……他看著眼前這文弱書生,一身破袍,卻比任何將軍都像將軍。
他咬牙,牙齦滲血,終究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帶人摔門而去。
徐謙望著門口空蕩的黑暗,輕輕吹了口茶,眼底冷光流轉(zhuǎn)。
馴一頭野狼,不是給它吃肉,是讓它明白——肉,由誰來分。
次日辰時,義營校場。
黃土夯平,所有人列陣而立,饑色寫在每一張臉上。
徐謙立于高臺,青灰布袍在風(fēng)中獵獵,手中無刀,卻比誰都像執(zhí)刃者。
“糧未到。”他聲音不高,卻壓下所有嘈雜,
“飯減半。誰敢哄搶,斬立決。”
人群嘩然,怒吼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