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法師聞言,微微抬眼看向趙崔氏,不覺眉頭緊皺。
說起來,像他這樣的高僧也算是閱人無數,卻極少見著如此兇神惡煞的婦人,不禁轉頭對趙之棠道:“護好白玉瓷瓶,來者不善。”
趙之棠點頭,隨即往前站了一步。
此事乃是宗族之事,宋魚雖然執掌中匱,此事稟告過宗族長輩,但趙崔氏既然來了,就沒有將她趕走的道理,只能將計就計,繼續將法事進行下去。
于是,宋魚上前道:“見過婆母,昨日前去請安,婆子說您染了風寒歇下了,不知身子骨好些沒有?”
趙崔氏一臉惡意地盯著宋魚:“托你的福,我還沒死!”
宋魚一笑:“婆母言重了,我不過執掌家事,里里外外都要照看上才行。”
趙老太冷冷地哼了一聲,重重杵了一下手中的紫檀拐杖:“宋魚,你才執掌中匱幾日?我又在這府里呆了多久?從你進門起,我就講中匱交給你,不過是遵循趙家祖訓,也不想操太多心,可你真當我是死人嗎?!”
宋魚知道趙崔氏是為了二娘子骨灰入祠堂的事情來的,也知道她正在盛怒之中,不可正面交鋒,轉而道:“好端端的,婆母這是怎么了?不如咱們尋個別處細細聊聊,這祠堂人多又雜,實在不是個好好說話的地方。”
“你休想將我支走!我今日就是奔著那個賤婢骨灰入祠堂的事情來的!”趙崔氏明顯不吃這一套,怒目道,“誰告訴你她可以入祠堂!誰準許你將她和那個小野種帶來祠堂!”
宋魚鮮少見到趙崔氏這副樣子,雖然有些詫異卻也看出她今日是豁出去了,非要爭出個是非來。
“婆母在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宋魚語氣緩和道,“且不說今日動土掘墳的事情是趙瑞的主意,就算不是,夫兄隨身攜帶的玉環佩也足見二娘子身份為趙老爺生前認可。我不過遵照趙家的祖訓、亦是順著趙瑞的意思,將二娘子的骨灰挪進祠堂而已,說起來也是遲早的事,婆母著實無需計較。”
“放肆!”趙崔氏完全停不下這話,抬手就給了宋魚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驚了在場的所有人,更是讓趙之棠不覺上前幾步,打算還回趙崔氏一巴掌,只是章德法師攔住了他,否則趙崔氏怕是得當場斃命。
“姑娘!”春雪被嚇得連忙上前扶住宋魚,心頭疼得厲害又慌亂不已。
宋魚直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張帕子,輕輕地將嘴角的一點鮮紅抹去,目光篤定道:“婆母這一巴掌又是從何說起?是我沒有執掌中匱的權利、又或是我哪里沒有按照族譜家規來張羅?”
“這家還輪不到你說了算!”趙崔氏已近乎瘋狂,命令宋魚道,“去把那個賤婢的骨灰給我從神龕上拿下來!”
宋魚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淡然道:“凡事講究個說法,婆母讓我將白玉瓷拿下來,總得有個拿下來的說吧?”
趙崔氏頓住,她確實沒有什么名正言順的說法,有的只是一腔濃稠的極度和恨意。
見趙崔氏一時說不出話來,宋魚轉而對章德法師道:“此間不安寧,還請法師帶著人把香給上了,以圓滿今日之儀式。”
章德法師讀懂宋魚的意思,隨即將手里的香遞給了趙之棠,目光認真道:“就差最后這一次三叩九拜了,完成了禮數也就成了!”
趙之棠不忍宋魚一人面對,卻也知道眼下只有趕緊將儀式完成了,才能徹底阻止趙崔氏的胡攪蠻纏。
于是,趙之棠從二娘子的骨灰前挪步至堂下,準備開始三叩九拜這最后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