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的話,你會留下來嗎?”坎里突然問道。
“嗯?”銀戎一時無法意會他的意思。
“我是說,假如換作是你掉進了湖里,那么你會為了救你的湖妖而留下來,還是寧愿死亡也要離開呢?”
“天底下哪會有湖妖這種東西啊,但如果真有的話,其實我也不太肯定會不會被她給嚇跑呢……”
“要是她真的很愛你呢?”坎里持續追問。
怎么突這么認真?銀戎只好在心里假設當時的狀況。“呃……如果她很愛我,而我也愛上了她的話,我想,我應該會留下來吧!”
“……”
坎里沒有再多問,只是微微的一笑,將眼光拋向沒有目標的遠處。此時湖面上的波光不再、色調也愈趨黯淡,有了黑暗的庇護,深幽隱蔽的蟲吟鳥囈,反而變得猖狂起來。
“好了,天色暗了,我們回去吧!”
坎里站起身子,再度向銀戎伸出手來,這一次,銀戎并無再逞強,他讓坎里攙扶起身,讓坎里牽著自己的手,慢慢地走向弗里夫。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特,銀戎心想,并非是這兒沒有人在看,所以他才敢讓坎里牽著自己的手,而是因為坎里的碰觸令自己心安,甚至還有某種難以啟齒的舒服感,讓他不想在這種難得的時刻里,為了無謂的堅持而去回絕對方單純的好意。
除了這些體貼有加的扶持行為,在坎里輔助他騎馬、幫他洗澡、為他剃胡修發的時候,也都會有一些肢體碰觸的小動作。剛開始銀戎還會因為這種過于親密的接觸感到羞赧與排斥,幾番要求自己來就行了,不過都會被坎里以“可能觸發傷口發炎”而拒絕。以致于后來時間久了、次數多了,銀戎倒也漸漸習慣了。反而有時還會因為懶、索性就都讓坎里為自己服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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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銀戎沒有估算錯誤,那么他住在這個位于郁林森林保護區中的一個神秘地帶——蓬東村,應該將近兩個月了。而于這兩個月當中,若是處在他那個文明的現實世界里,他搞不好已經接下兩、三個規模不小的case、陪父母吃了幾頓享盡天倫之樂的大餐、和梁以漢那群好玩之友造訪了幾處荒原之地,說不定也跟那個對自己有好感的女同事、有了更進一步的交往……
但現在他可是身處在這個陌生的國度、詭譎的異鄉,所以于這兩個月當中,在他鬧失蹤的那個文明世界里,對于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工作、甚至于那些和他生活息息相關的甲乙丙丁等等的人,會怎么看待這一切?自己的身體又會瀕臨什么樣的失調狀態?他真的無法想像。
倒是在這里,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體態從受創嚴重的負傷,到恢復良好的痊愈;心態從驚慌失措的排斥,到真誠由衷的感激;心緒從孤立無援的一片茫然,到受人擁戴的自在充實——
在那個文明世界里,自己的生活可能早已變得一團混亂,但在這個跨越時空的異邦鄉野中,自己的人生也許才正要開始。
工作之余,坎里只要一有空,就會領著銀戎到處去繞繞逛逛。
他帶銀戎去花園看人摘擷花瓣、煉制精油;到牧場看人喂食牛羊、擠取奶飲;至深山看人翻泥尋草、搗制藥膳;到果園看人采收果實、榨汁釀酒……
登高山之地去眺望浩瀚天景,下深幽之谷去探訪隱蔽泉石。一面了解當地的人民風情,一面享受無限可能的探索樂趣,銀戎覺得自己每天這樣好像沒做什么事,可是內心卻意外地感到無比的充實。
游走之處遇見的男女老少,每個人一見他們走近,無不跟他們打起熱情的招呼。
‘坎里的同伴’、‘坎里的同伴’,就這樣成了銀戎的代名詞,被他們親切又熱絡地叫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