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撞在門簾上,傳來沙沙的聲響,幾縷風(fēng)偷溜進(jìn)來,將桌上的燭火晃得搖曳不停,光影在男人的臉上明滅變幻。
室內(nèi)一片寂靜,只余下燈芯燃燒的噼啪聲。
朱祉叡垂下眼瞼,完全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緒。
蘇漁幽幽放下茶盞,“茶已喝完,將軍軍務(wù)繁忙,下官便不叨擾了。
”少年起身離去,四下又回歸了沉寂。
暮色四合,夜如鉤,樹影婆娑。
京墨是被筆頭的“莎莎”聲驚醒的,他擦掉嘴角口水,發(fā)現(xiàn)自己竟趴在桌上睡著了,轉(zhuǎn)頭見蘇漁仍在奮筆疾書,他打了個哈欠,“少爺明日再寫吧,都三更了。
”以前的少爺太荒唐,現(xiàn)在這個少爺又太勤奮了。
蘇漁頭也沒抬,口中含糊應(yīng)道,“就差最后一點(diǎn)了。
”京墨湊上前看著竹簡上的鬼畫桃符,神色迷茫,“少爺在寫什么?我怎么看不懂?”蘇漁寫下最后一行,“甘單,最后一役。
堯勝。
”能看懂就壞了,要的就是你們看不懂。
京墨凝視著朱棠衣,困擾了他整整一天的疑問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你把少爺藏哪兒去了?”拆穿此人的念頭也曾在腦海中浮現(xiàn)過,卻被他迅速掐滅了。
可笑的是,二十年主仆,他對蘇漁除了刻骨的恨,竟尋不到半分溫情可憶。
少爺?shù)膼涸缫焉?,而眼前這人,不過幾日光景,卻讓他生出了萬分依戀。
他甚至希望,少爺永遠(yuǎn)都別再回來。
這念頭剛起,巨大的恐懼便攫住了他——若這一切只是場美夢,待明日醒來,少爺又變回原樣,他又該如何?嘗過了甘甜,再回望來路,便只覺得滿地荊棘,再難行寸步。
看著手中這份朱氏獨(dú)家預(yù)言,朱棠衣陷入了沉思。
今日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一個陳直都讓她想破了腦袋,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會慢慢遺忘掉更多的事,所以趁現(xiàn)在記憶還清晰,她得把大事都記錄下來。
揉了揉昏沉的頭,她放下了筆,一頭癱在了床上,身體極度困乏,大腦卻興奮得睡不著。
七年后,霍驍便要將蘇家滿門盡滅,一想到這糟心事,她如何能睡著?蘇漁的祖父蘇季蓮是霍家祖孫三代的仇人。
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蘇季蓮一箭射死霍驍?shù)淖娓富艄?,這結(jié)的可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將所有希望都押在朱祉叡身上,無異于癡人說夢。
塵世萬千之人,沒人能攔住霍驍,他是憑著兩千人就攔下十三萬燕軍的瘋子。
這偌大的大鄴,無論是燕朔,還是南楚,都將改名換姓,成為他霍驍?shù)慕痢?/p>
她該躲到哪去?又能躲到哪去?或許…她可以躲到他的老巢秦國?可若她只身西逃,便是以流民的身份,且又是這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身子,只怕…情況比現(xiàn)在還糟。
既如此,那就繼續(xù)留在燕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