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歇了,但寒氣仍如刀鋒般貼著地面游走。義學的屋檐下結滿了冰棱,陽光一照,碎成滿地寒星。
那個穿素裙的女子還站在那兒,不動,也不語。
徐謙從校場回來,披著玄色大氅,肩頭落了一層薄雪。
他腳步頓了頓,目光落在檐下那抹蒼白的身影上——三年前內閣府中,亡妻也總愛站在廊下聽孩童念書,發間簪的正是這朵枯梅。
他嘴角一挑,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她聽見:“晚娘來了?正好,義學缺個先生。”
說完便走,靴底踩碎薄冰,咔嚓一聲,把什么無聲的情緒碾進了凍土里。
云璃站在廊柱陰影里,黑紗覆面,目光如針。
待徐謙走遠,她才緩步而出,盯著蘇晚娘背影:“你把自己扮成她,是想讓他回頭看你一眼,還是想騙自己他還活著?”
洛晚娘沒回頭,只是輕輕撫了撫發間的梅花,指尖顫抖。
“你當他是情深之人?”云璃冷笑
“他連埋葬亡妻都來不及,就奔赴邊關權謀。你現在站的地方,不是回憶的歸處,是祭壇——他是把你當活著的祭品供著,好讓自己夜里不夢到罪孽。”
話落,她拂袖而去。
夜深,徐謙帳中燭火未熄。
帳中橘子剝了一顆,徐謙坐在案前,指尖沾著汁水,懶洋洋翻著流民名冊。
“我只當她是……活著的祭品。”
他喃喃自語,像是回應白日云璃的質問,又像在說服自己。
……
洛晚娘住在義學最偏的耳房,屋內無燈,唯有月光穿窗而入。
每日清晨,她都會悄悄走進徐謙住過的舊屋,拂去柜上浮塵,打開那只上了銅鎖的樟木箱。
里面疊得整整齊齊的,是他前些年穿過的舊袍、亡妻留下的繡鞋、還有一疊泛黃的信紙——
那是徐謙親手寫的家書,一頁頁寫著“阿洛,我在京還好,勿念”。
她跪坐在地,指尖顫抖地撫過那些字跡,眼淚無聲滑落,砸在紙上,暈開墨痕。
夜里,她點燈抄《女誡》,一筆一劃,模仿亡妻溫婉的筆鋒。
抄完后輕輕放在徐謙案頭,獻上一顆不敢言說的心。
徐謙看見時,只掃了一眼,笑了:“她倒是規矩。”
沒問是誰寫的,也沒多看一眼。
……
柳鶯兒是夜里來的。
紅衣如血,赤足無聲,銀鈴卻響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