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那條褲子,她其實(shí)偷偷瞧見了。
那褲型,確實(shí)是她從沒見過的洋氣。
李嬸是誰,自己女兒幾斤幾兩她最清楚。
“你懂什么!正因?yàn)閺垕鹉菢拥亩寄艽┖每矗耪f明人家的手藝是真的好!這叫本事!”
就在這時,住在樓下的趙家媳婦推開李家門,探進(jìn)半個身子,嗓門敞亮:“小梅在家啊?哎喲,你聽說了沒?三樓那個知意,手藝絕了!我剛?cè)タ磸垕鹉茄澴樱业奶欤墙幸粋€板正!你也是做衣服的,有空真該去學(xué)學(xué),看人家那線是怎么走的!”
這話不偏不倚正好扎在李小梅的傷口上。
她的臉?biāo)查g漲得通紅,梗著脖子吼了回去:“我用得著跟她學(xué)?!”
趙家媳婦被她這態(tài)度嚇了一跳,訕訕地縮回頭:“不學(xué)就不學(xué)嘛,嚷什么……”
等人一走,李小梅的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媽,你聽聽!她們都跑來看我笑話了!”
李嬸看著女兒這副不爭氣的樣子,心里也竄起一股火。
她在筒子樓里靠這門手藝吃飯這么多年,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
一個黃毛丫頭,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擺擂臺。
她臉上的笑意褪去,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到里屋,打開一個上了鎖的木箱子,從最底下翻出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塊布料。
“給,”李嬸把布料塞到李小梅手里,“這是我托人從滬市弄來的香云紗,又滑又脆,最是考驗(yàn)手藝。”
“你拿到她面前去,就說你也想做條時髦褲子,讓她當(dāng)著大家伙兒的面給你做。”
李小梅先前還委屈地耷拉著的嘴角,一下子就翹了起來,她一把攥住那塊布料,抬頭看向母親時,眼里已經(jīng)滿是算計。
李嬸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帶著冷意的笑,眼神輕蔑地瞥了眼屋外,心里暗道:我倒要看看,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多厲害?
沈家小屋里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李小梅在李嬸的簇?fù)硐拢彩菙D開人群,把那塊光滑如水的香云紗往縫紉機(jī)上一拍。
她扯著嗓子,那音量恨不得把房頂掀了:“知意,聽說你手藝賽過國營老師傅,我這可是托人從滬市帶來的香云紗,金貴著呢,你敢不敢給我做條時髦褲子?”
剛才還嗡嗡作響的屋子,一下子靜得只聽見縫紉機(jī)皮帶輕微的吱呀聲。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從沈知意臉上,轉(zhuǎn)到了那塊泛著光澤的布料上。
幾個和李嬸相熟的鄰居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這哪是來做褲子,分明是上門踢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