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學士!方公子!”
方祿之抬頭,只見一輛低調卻難掩華貴的馬車正停在一旁。
馬車旁站著的人,正是大皇子陸承乾。
他一身玄色常服,望向這里的時候,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陸承乾緩步上前,目光落在形容枯槁的方大學士身上,眼中流露出“真摯”的痛惜,“方大學士實在是受苦了,原本孤應該更早想辦法勸說父皇將方大學士放出來。”
微微嘆息了一聲,他隨即轉向方祿之,“快扶大學士上車,孤已經備好了一切所需,送你們回府。”
方祿之看著陸承乾,百感交集。
他知道,即便陸承乾所謀未必純良,但是他的父親能夠活著走出詔獄,全賴這位大皇子在朝堂上的運籌帷幄,和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替罪羊”。
深吸一口氣,他壓下翻涌的情緒,對著陸承乾深深一作揖,“祿之代方家,謝過大殿下的救命之恩,此恩,方家上下都將銘記于心。”
陸承乾淡淡笑了一下,抬手虛虛扶了一把,“方公子不必多禮,此事,都是中了李知行的算計,忠誠蒙冤,孤豈能坐視不理?”
方大學士聞言,望了兒子一眼,并沒有說什么。
在幾位仆人的幫助下,方祿之和方大學士都上了車。
車輪在詔獄外的路面上緩緩駛過。
馬車上的對話并沒有停止。
“只是……方大學士的案子雖然告一段落,但朝中風波未平,方家此番受創,需好生靜養,日后行事還需更加小心謹慎,以免再讓李知行那廝抓到了把柄,再生枝節。”
“是,多謝殿下提點。”方祿之應聲。
“光是謝謝孤,只怕還不夠。”陸承乾看著方祿之的眼睛,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推心置腹的意味,“方公子,孤很清楚,你是個明白人,如今這局勢,方家想要安穩,只怕不容易。孤向來是個愛惜人才的人,更敬重大學士的才學和方家為人處世的風骨,若方家愿意,孤可以為方家……提供庇護。”
庇護?
此話一出,方祿之和父親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這兩個字背后意味著什么。
這不僅僅是要方祿之,更是要整個方家都投入大皇子陸承乾的陣營。
奪嫡之爭是何等兇險。
方家如今是風云飄逸,真的還能夠經得起這樣的折騰么?
方祿之垂下眼眸,遮掩內心的掙扎和抗拒。
“大殿下厚愛,祿之感激涕零,只是……”他還是抬起頭,“家父年邁,此番受創已經是身心俱損,身為人子,眼下唯一心愿就是侍奉父親左右,助他調養身體,遠離是非。至于朝堂之事……祿之才疏學淺,恐難當大任,更不敢……辜負殿下厚望,所以此事,還望殿下恕祿之不能從命!”
方祿之這一次的拒絕,并不在陸承乾的預料內。
那一剎那,陸承乾臉上的笑容凝固。
眼底深處,有一絲陰鷙的寒光倏然掠過。
真沒想到,在受到了李知行那小子那般羞辱之后,居然還如此沉得住氣。
“呵呵……”在長久的沉默后,陸承乾終于開口,“方公子孝心可嘉,孤自是理解……”他拍了拍方祿之的肩膀,“也罷,既然人各有志,孤就不勉強了。”
正巧此時外頭趕車的馬夫低聲稟告,“殿下,方府到了。”
“方大學士身體要緊,你們先回府吧那,若有需要,隨時可以來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