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的生活走上正軌,一紅在甘村的生活如何呢?
五月的甘村,風里帶著夏初的暖意,田野里的油菜已經到了收割的時節。
黃燦燦的花潮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齊腰高的油菜稈,渾身綴著飽滿的莢子,青黃色的外殼鼓鼓囊囊,輕輕一碰就發出“嘩啦”的脆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里面的籽抖落出來。
一紅擔著扁擔,握著鐮刀,踩著清晨的露水往自家油菜地走,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
今年年頭好極了,地里的油菜長得旺,菜莢滿滿都是豐收的喜悅。一紅站在田埂上,望著這片孕育希望的土地,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菜籽特有的清苦香氣,混著泥土的濕潤氣息鉆進肺腑,讓她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開工了!”她低低對著自己說了一聲,小小的聲音似乎也京東了田野,她好像聽見了回聲。幾只麻雀被驚起,撲棱一下擦過油菜桿子飛向天空。
她擼起袖子,把褲腳扎緊,彎腰鉆進油菜叢。她揮起鐮刀,刀刃在晨光里閃著亮,“唰唰”幾下就割倒一片油菜。鐮刀要貼著地皮斜著下刀才省力,一紅弓著背,像一只黑皮蝦米。
油菜稈上的細毛鉆進領口、袖口,刺得皮膚又癢又疼。脖頸后面的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把粗布褂子浸得透濕,又順著臉頰流進眼睛里,澀得睜不開眼。
她用袖子一抹,很快臉上白一道黑一道了。她把割好的油菜稈歸攏成小堆,碼在田壟上晾曬,像整整齊齊的墳包。
“姐,歇會兒吧!”紅霞抱著一小捆油菜過來,看到一紅黑紅的臉頰和濕透的衣服,心疼地說。
“沒事,趁日頭沒那么毒,多割點?!币患t直起腰,右手扶著腰順時針轉了轉,又逆時針轉了轉,腰椎發出“咯吱”的輕響,疼得她齜牙咧嘴。
“姐,我來幫你抱!”紅霞臉蛋紅撲撲的。
“慢著點,別扎著手。”一紅叮囑著,手里的鐮刀卻沒停。
姐妹倆一個割一個抱,說笑聲在田野里蕩開?!敖?,你看這莢,里面的籽肯定飽滿!”
“那是,”一紅直起腰揉了揉腰,眼里閃著光,“等曬干了打好,拿去榨油,能吃一整年呢。給你炸糍粑、做肉糕,讓你吃個夠!”
割到中午,日頭毒辣得像要把人烤化。地里的熱氣往上蒸騰,油菜稈的清香混著汗味,形成一股特殊的味道。一紅摸出腰間的水壺,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涼水順著嘴角往下淌,打濕了衣襟。
最后一鐮割下去,油菜稈應聲倒地。一紅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看著田壟上碼得整整齊齊的油菜堆,長長舒了口氣。
她蹲下身,把割好的油菜稈一束束捆緊,交叉著搭成小塔,一趟趟擔回了家。
家里晾曬場上的油菜“塔”早已拆開,陽光把每一寸稈子都曬透了,焦脆,輕輕一碰就“嘩啦”作響,莢也變成了深褐色,透著油亮的光澤。
“可以開打了。”
她擼起袖子,掄起連枷往油菜稈上打去,“啪!啪!啪!”清脆的聲響在晾曬場上跳躍。連枷的木柄在她手里靈活地轉動,每一下都精準地落在菜莢最飽滿的地方,金黃的菜籽隨著力道蹦跳出來,像撒了一地碎金子,落在鋪好的塑料布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打油菜是個體力活,胳膊要掄得圓,力道要勻,不然菜籽脫不干凈。一紅跟著連枷的節奏哼起了小調,混著菜籽落地的“沙沙”聲、連枷撞擊的“啪啪”聲,熱鬧極了。
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干燥的油菜稈上,“刺啦”開始冒煙。
“姐,這菜籽真多!”紅霞蹲在塑料布邊,不停抖著塑料布邊緣,把逸散的菜籽趕回去。
“等打完了篩干凈,就能裝袋了?!币患t停下連枷,擦了擦汗,看著塑料布上越來越多的菜籽。這可是實打實的,一鐮一鐮割出來的,一天一天曬出來的,一枷一枷打出來的。
正打得熱鬧,田埂上傳來拖拉機的突突聲。
“一紅,忙活呢?”林進走了過來。他看到滿地的油菜稈和金黃的菜籽,眼睛一亮:“今年收成不錯?。∥襾韼湍愦?!”
林進就是拖拉機手。兩年前兩家就說好了親事。后來梅花去了新陽,家里的擔子全壓在她肩上,這婚事就一拖再拖。
她記得林進說,“我反正也不想那么早結婚,急啥?等兩年咋了?等你家里松快了,等你啥時候覺得妥當了,咱再說婚事。我還能趁這兩年多掙點錢,也讓過幾天輕快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