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重恩張了張嘴,無法辯解,好在太子從少陽院出來,見老岳父這樣生氣,上前勸慰了兩句,和聲道:“事已至此,我倒覺得五郎辭官不是什么壞事。辛家百年望族,名聲要緊,且這事看似過去了,終究經不得人重提,倒不如讓他辭官,斷了有心之人彈劾的念想,將來時日一長,重新入朝也不是什么難事,岳父大人說呢?”
這句“岳父大人”叫得辛道昭舒心,轉念再想想,目下保住東宮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將來有個掌權的妹婿,五郎也不至于落魄到哪里去。
“也罷。”他沉重地嘆了口氣,轉身望向那落寞的背影,“我只是覺得他阿耶還不曾回來,孩子弄成了這樣,我對不起他阿耶……”
各人自有命數,這少年成名的孩子,本不該這樣慘淡收場。
那廂辛重恩從含光門上出來,卸下了一身的擔子卻不覺得輕松,心里充斥起了更大的空虛。
他對家仆說:“從今往后,我就是一文不名的光棍漢了。”
家仆垮著個臉,眉眼是八字形的,他看了他半天,訝然道:“狗兒,我從來不知道你長得這么難看。”
名叫狗兒的家仆訕訕,“以前我更難看,正是因為跟著郎君,染上了郎君的書香氣,才稍稍變得好看了一點兒。”
家仆很會說話,人生也沒有那么糟糕,看開些吧。
他接過馬韁,翻身上馬,嘴里嘀咕著:“明日我就要離京了,去和她道個別吧。”一路愁腸百結到了延福坊。
轉過一處墻角,再往前就是鄭宅,可他忽然勒住了韁繩,看見銀素從門內邁出來,笑盈盈與站在臺階前的人打招呼。
照著背影猜測,那人是唐義節無疑,剛下值便急著趕來見她,身上還穿著緋色的公服。
銀素的氣色很好,脫胎換骨了一樣,穿著蜜褐色的夾衫子,重新梳起了螺髻。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如此靈動的樣子了,好像與成婚前沒有多大差別,只是站在臺階前的人不是他了,換成另一個等了她多年的男子。
她與唐義節說話,神情平和,偶爾掩唇頷首,彼此相處很是和諧。大約她發話請他登門了,唐義節舉步上了臺階,猶豫片刻來牽了她的手,她沒有拒絕。
辛重恩慘然泄了氣,牽著馬,轉身折返了。
那廂的鄭銀素朝巷口望過來,視線略一停頓,便轉身邁進了門檻。
他無處可去,也沒有途徑排解憂愁,索性回去,告知家里人自己辭官的消息。
李夫人聽了大哭一場,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孽障,什么事都是自己決斷,你眼里可還有父母長輩!”
他跪了下來,額頭抵著母親的足尖,哽咽道:“兒生母早故,是阿娘一手帶大兒,阿娘在兒身上耗費的心血,兒一輩子報答不盡。如今兒走到窄處,偏身也擠不過去了,留在長安會成為辛家的把柄,倒不如辭官云游,也保全了全家的名聲。只是兒一個人走得干凈,卻要把和月托付給阿娘,求阿娘看在母子一場的情分上,替兒照顧血脈。若是兒還能活著回來,再給爺娘盡孝,盡我做父親的責任。”
李夫人被他這樣一說,頓時慌起來,“你要去哪里?你阿耶還不曾回來……你先見了你阿耶再說。”
辛重恩直起身搖頭,“見了阿耶,少不了一頓好打,我就不討那皮肉苦了。”
家里人恨則恨矣,聽說他要走,自然萬般不舍都來挽留。但他去意已決,苦笑道:“我在長安已經待不下去了,過陣子銀素出嫁,讓我有什么顏面面對舊日的親友。”
三字已滿,可以為所欲為了。
今日是旬休,凌溯不必趕早進東宮,起身之后聽長史娓娓回稟,“辛五郎帶著一個隨從,兩個包袱,從春明門出長安,一路向東去了。”
北行的路線他們事先規劃過,先往雍州停留幾日,再過薄州直去慶州。看似行進隨意,如此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