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不定的石璞……早前欲借他之口彈劾太子,抖出東宮十率府勾連禁軍,意欲圖謀不軌,現在只怕也不成了。早聽說太子手眼通天,這長安城中沒有一樁事能瞞過他的眼睛,他起先還不信,事到如今無可奈何,果然是不信也得信了。
悻悻然,裴直涼笑:“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心下雖慌,但好在與石璞對接的另有其人,自己這頭勉強還能穩住。
辛道昭見他陰陽怪氣,心頭的火燒得熊熊,掖著手道:“左相認為這事是巧合嗎?我怎么覺得這分明是處心積慮,欲圖一箭雙雕呢?”
他們又要爭辨,圣上已經心力交瘁了,擺手道:“傳令嚴查,前因后果務必弄明白,朕要真相。”
一場掃興至極的壽宴,就此不歡而散了,皇后上前攙扶,“陛下累了,回去歇息吧。”
圣上點了點頭,但經過凌溯面前時,又頓住了步子,寒聲道:“你的婦人之仁,造就了今日的局面,不論真相究竟如何,你都應當好生自省了,太子!”
一聲“太子”,千鈞重壓般壓住了凌溯,他口中稱“是”,心里卻忽然失望,也許揪出幕后主使已經沒有用了,圣上對他的不滿逐漸累積,最初長子沖鋒陷陣為他打下江山的感動已經消亡,現在的自己在圣上眼中,恐怕只是個需要提防的篡權者。
正彷徨時,一只溫熱有力的手在他臂上抬了一下,老岳丈和聲道:“陛下愛之深責之切,殿下萬萬不可懈怠。這一石二鳥的計謀并不高明,只要有徹查的決心,便一定能將宵小揪出來。”一面說,一面轉頭瞥了裴直一眼,“左相剛才勢頭十足,要是不了解左相平時為人,我都要誤會左相趁機打壓政敵了。”
見裴直有吹胡子瞪眼的苗頭,辛道昭又換了張笑臉,“開玩笑、開玩笑……左相不要當真。你我怎么能算政敵呢,充其量不過政見不合,若果真蓄謀至此,那可是滿門獲罪的事,就連宮中的貴妃娘子,都保不住你。”
裴直一向恨人說他憑借裙帶關系,眼下辛道昭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公然挑釁他,著實令他火冒三丈。
回頭看,商王早就在圣上離開之時退出了花萼樓,這件事做得不干脆,商王必是先要自保。
裴直調開了視線,轉而對凌溯笑了笑,“此事于殿下來說影響甚大,還望殿下謹慎承辦,切勿再讓陛下憂心了。”說罷搖著袖子,大步向外去了。
站在一旁的居上看著石璞等人將高存意押出去,心里石頭才落地,快步趕到辛道昭身旁,壓聲喚阿耶,辛道昭看了她一眼,“這事辦得很好。”
其中原委不便在這里多言,辛道昭仍是和顏悅色地囑咐太子:“忙了好幾日,殿下帶殊勝回去吧,今日她也受驚了。”
凌溯道是,復與眾臣道了別,方牽著居上走出花萼樓。
兩人沉默著坐在馬車里,凌溯一路都緊握她的手,居上憋了好半晌才問:“存意這回活不成了,是嗎?”
凌溯點了點頭,“必死無疑。”
居上慘然低下了頭,“存意其實挺倒霉的,遇人不淑。”
這也算有自知之明吧,凌溯心里一直有個疑問,試探著問她:“若我處在他的境地,千難萬險逃脫之后,退婚。
說得好直接,一點沒有轉圜的可能,讓他知道大局當前什么是最要緊的,別生出癡心妄想來,以為有情有義就可為所欲為。
她真的不像一般
女郎那樣溫情脈脈,千般柔情,她活得自我又清醒,雖然真實想法有棱有角會劃傷人心,但這樣的太子妃,才是配得上他的太子妃。
他需要她有當機立斷的決心,緊要關頭壯士斷腕也能毫不猶豫。所以她不留情面,他也不覺得難堪,反倒松了口氣,真切地說:“我人在花萼樓,其實心一直懸著,我怕你念著和高存意的舊情,擺脫不了他。到時候石璞與二郎闖進來,看見你們難舍難分,別的倒沒什么,太過折損我的面子。”
居上到這時才知道,原來存意從修真坊逃脫,一切都是在他的默許下進行的。
暗處有人策反石璞,沒有什么比昔日帳下前鋒反咬一口更有殺傷力了,若是雍王不曾搶先一步制服石璞,今日發生的一切,足以讓人百口莫辯。
她折進去了,辛家會連坐,只要阿耶退出政事堂,朝堂之上便再也沒人能與左仆射分庭抗禮,那么太子之位還是不是凌溯的,就不一定了。
還好她機智。雖然真的很對不住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