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說話時面色不變,甚至尾音很輕,眉宇間帶著些狠戾。
“這是最壞的結果,朕不想撕破臉,也不想把自己擺在一個弒臣的難堪位置。
但若真到了那千鈞一發之際,朕只能自保。
”沉璧會意,不再多問,只將干布覆在沈昭發上,輕輕按壓。
沈昭思忖片刻,忽然起身走向書案,提筆蘸墨時腕骨發白。
“沉璧,”她將未干透的信封按進對方掌心,鳳眼如炬,“把這封信送到禮部尚書府,務必要讓他看見,切記不要暴露自己。
”沉璧指尖拂過信封墨漬,眸色一沉,躬身點頭,身影如夜梟般沒入窗影。
燈芯“啪”地爆開,只留下一室沉默。
回了攝政王府,陸衍沒有立刻就寢,而是沿著長廊獨行,燈籠在穿廊風里搖晃,明明滅滅,投下他的影子。
地面殘水映月,積水如鏡,亮得晃眼。
遠處更鼓三聲,低沉回蕩。
陸衍垂眸,看向掌心,然后慢慢攥緊,手指合攏,像把什么秘密攥進骨縫。
風掠過檐角,吹滅最后一盞燈籠里的燭芯。
黑暗中,他低聲一句,似自語,也似對那端的人允諾。
“三日……夠我為你翻下這一局。
”翌日清晨,天色青灰,鼓聲三百。
乾清門外,百官未至,先有一道孤影自薄霧中行來,沈昭一身板正的赤色朝服,腰懸照夜,獨自立在百階之上。
風卷起她鬢邊碎發,也卷起尚未褪盡的夜雨寒意。
卯正一刻,陸衍自千步廊緩步而來。
他的墨色朝服未亂,沒有一處褶皺,似寒鐵,帶著晨曦里的冷意。
陸衍在二人相距十階時停步,仰頭看著沈昭,眼尾淚痣似雙眼一樣含情。
沈昭先開口,聲音不高,剛好夠他聽見,也分辨不出喜怒哀樂,“陸愛卿今日來遲。
”陸衍躬身行禮,目光落在她腰側刀刃上,答得從善如流,“臣來遲,請陛下恕罪。
”兩句話,像兩把刀鞘相碰,發出冷冽的輕響,卻未出刃。
金鑾殿內,鼓聲再響,百官陸續列班,紛紛跪地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平身后,禮部尚書趨前,呈上冠禮儀程折,沈昭抬手,隨意翻了翻折子,宣紙墨字端端正正寫著:三加禮后,當驗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