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根在外地時經常想家,特別是逢年過節或是受了委屈時最想回家,如今回來了,卻咋都過不慣。
他到底是享過福的人,由奢入儉難。
他買的肉吃完了,每天吃著他娘做的紅芋干面饃就咸菜,實在難以下咽。
他越吃越煩躁,就忍不住對娘抱怨:“天天吃雜面饃,連個油星都見不著,這誰吃得下!”
他把吃剩的大半塊紅芋干面饃往桌上隨手一扔,站起身就要走。
劉根娘見他生氣,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用驚慌的眼神看著他,喃喃說:“家里好面不多了,要是天天吃,吃不了幾頓……狗剩,你別氣,明天娘就給你蒸好面饃吃。”
劉根見娘一副小心討好他的模樣,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心里實在煩悶,就隨口說道:“俺這整天躲在家里,啥時候是個頭啊!明天俺再去趟宋莊找俺姐夫,讓他幫俺想想,看可有啥能掙錢的門路。”
劉根娘知道幫不上啥忙,生怕又給兒子添亂,只好點點頭。
次日,劉根硬著頭皮再次來到宋莊。
宋開春熱情地招呼他,只字不提他撕錢那事,還特意吩咐劉大妮去集上買了肉,炒了兩菜。
劉根跟姐夫喝著酒,吃著菜,講述著他這些年在外面是咋苦咋難的,想博得宋開春的同情。
見他始終沒個回應,索性直奔主題:“俺哥,俺這些天在家閑得渾身不自在,也想干點啥,掙了錢好讓咱娘也跟著享享福。你就行行好,幫俺指條掙錢的門路唄!”
宋開春苦笑一下,顯得有些為難,“俺除了種地,農閑的時候還去城里干點零活,掙的都是出力錢,俺還愁沒掙錢的門路呢!”
劉根把他當做最后的救命稻草,哪肯就此罷休?
他借著兩盅酒蓋臉,半玩笑半認真地說:“俺哥,這次來,俺就準備好了,你要是不幫俺,俺就住你家不走了!除了咱娘,俺可就你跟俺姐兩個親人了!你們不幫,誰還能幫俺?”
宋開春早料到他會耍無賴,壓根不接他的話,繼續喝酒、吃菜,仿佛沒聽到劉根說的話一般,還熱情地招呼他別停下筷子。
劉根見他這么能沉得住氣,頓時亂了分寸,心里像長了草一般,壓根吃不下菜,只低下頭一盅接一盅地喝悶酒。
宋開春看時機到了,就給劉大妮使了個眼色。
劉大妮往劉根身旁一坐,正色說道:“劉根,俺跟你說實話,咱倆都是咱娘要的,不是一個娘的親姐弟。”
劉根拿著酒盅愣在那兒,不敢置信地看著劉大妮,“誰跟你說俺是要的?從小到大咱爹娘都恁疼俺,俺能是要的?俺不信!”
“俺說的話你不信,你去問問咱莊上的人,除了你,誰不知道?咱爹活著的時候,他們怕咱爹,誰都不敢說,俺也是聽黑蛋娘跟二大娘背著人說的,他們還說你親娘就住在咱縣城里。”
宋開春也在一旁開導,“劉根,有個親娘在城里,那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你不是想去城里找事做嗎?俺帶你去認親娘,等認了親娘,你就是城里人了,可比在鄉下種地強?”
劉根一聽這話,眼前一亮,笑著拿起酒瓶把自己和宋開春的酒盅都倒滿,端起酒盅和他碰了碰,一飲而盡。
直到年初八,宋開春才打聽到劉根親娘的住處,他帶著劉根踏上認親路。
一路上,劉根都十分忐忑,一句話在心里翻來倒去很多次,最終還是問出口,“開春哥,你說俺親娘真會認俺嗎?”
宋開春遲疑一下,還是選擇安慰他,“應該會,你總歸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娘不疼兒的?”
劉根點點頭,半信半疑地緊跟在他身后。
來到許家大門口,大門敞開著,門上貼著嶄新的春聯:一帆風順吉祥到,萬事如意福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