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珩抱著牛皮紙袋站在校門口,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紙袋邊緣。路燈突然亮起來,在顧昀遲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陰影,讓他專注的目光顯得更加深邃。
要不要去老地方?顧昀遲指了指西邊的天空,今晚應該能看到天琴座流星雨。
沈念珩低頭看了眼懷中的星圖筆記,扉頁上燙金的日期在路燈下微微發亮——正是今天。她突然想起兩個月前在食堂隨口提過的愿望,當時他正專注地剝著橘子,她還以為他沒在聽。
器材還沒收完
我讓林助教幫忙了。顧昀遲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剛發送成功的消息界面。沈念珩注意到他的鎖屏照片似乎是她去年在科技節上演講的側影,但沒等看清,手機已經滑回口袋。
他們沿著栽記懸鈴木的小路往天文臺走,落葉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顧昀遲始終走在她左側,影子在路燈下時而交疊時而分離,像兩個小心翼翼的舞者。
你從什么時侯開始記錄的?沈念珩翻開筆記第三頁,那里詳細繪制著去年冬天的獵戶座星圖。
顧昀遲伸手替她拂開垂到眼前的柳枝,袖口擦過她耳際時帶起一陣微涼的風:你第一次來實驗室那天。
沈念珩呼吸一滯。那是她因為忘帶鑰匙在實驗樓屋檐下躲雨,顧昀遲撐著透明雨傘出現,傘面上滾落的雨珠把他的白襯衫映成模糊的藍色。
天文臺的鐵門吱呀作響,顧昀遲熟稔地撥開爬山虎的藤蔓,露出藏在后面的備用鑰匙。鎖芯轉動的聲音讓沈念珩想起他每次調試分光計時金屬旋鈕的脆響,都是通樣精準的節奏。
旋轉樓梯的金屬網格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沈念珩數到第七十四階時,顧昀遲突然轉身伸手:小心,這級臺階缺了個角。他的手掌穩穩托住她的肘彎,溫度透過校服袖子滲進來。
頂樓的觀測臺比記憶中更狹小。沈念珩的裙擺掃過三腳架時,顧昀遲正彎腰調整望遠鏡焦距,后頸的月牙形疤痕在月光下若隱若現。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在即將觸及時又蜷縮回來。
找到了。顧昀遲突然直起身,她的鼻尖險些撞上他的肩膀。他側身讓出目鏡的位置,這個動作讓他們幾乎貼在了一起。沈念珩聞到他衣領上淡淡的松木香,混著天文臺特有的金屬冷冽。
天琴座的流星就在這時劃破夜空。第一顆拖著瑩藍色尾跡的流星墜落時,顧昀遲的手指輕輕覆上她按在調焦輪上的手背:許愿吧。
沈念珩閉上眼睛,卻聽見自已的心跳聲大得蓋過了夜風。掌下的調焦輪還在微微轉動,顧昀遲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虎口,像在安撫又像在確認什么。
我許好了。她睜開眼,發現顧昀遲根本沒看流星,而是一直注視著她。月光在他瞳孔邊緣鍍上一層銀環,讓她想起實驗室里那個被棱鏡折射出的虹圈。
顧昀遲從口袋里掏出什么:伸手。
一枚溫熱的金屬圓片落在她掌心——是天文社限量發行的紀念幣,正面刻著今天的日期,背面卻多了一道手工雕刻的痕跡:兩個縮寫字母s和g被一顆小星星連接。
去年校慶就讓好了,一直沒找到機會給你。顧昀遲的聲音比平時低,像大提琴最柔和的泛音,本來打算
第二顆流星劃過的銀光照亮他泛紅的耳尖。沈念珩突然明白過來,那個雨天根本不是偶遇,那把透明傘面上滾落的不僅是雨水,還有少年人小心翼翼藏起的悸動。
她握緊紀念幣,金屬邊緣硌得掌心微微發疼。這疼痛如此真實,就像顧昀遲此刻凝視她的目光,再不是記憶里那個隔著玩具鏟子說不疼的模糊影子。
我許的愿望是沈念珩向前半步,天文臺的老舊地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顧昀遲下意識扶住她的腰,這個動作讓他們之間最后的距離也消失了。
他的呼吸驟然停滯。沈念珩看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扶在她腰側的手指微微發顫,卻始終保持著克制的力度,像對待某種易碎品。
現在說出來就不靈了。顧昀遲輕聲打斷,目光落在她微微張開的唇上。夜風突然變得喧囂,吹亂了她鬢角的碎發,他伸手別發的動作自然得像重復過千百次。
遠處傳來晚自習下課的鈴聲,驚起一群棲息的夜鷺。沈念珩低頭看著兩人不知何時十指相扣的手,突然笑了:那你要幫我實現嗎?
顧昀遲的回應是收緊扣住的指縫。他腕表上的秒針滴滴答答走著,而他們的影子在觀測臺的白墻上融成一片,再分不清誰是誰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