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績出來那天,蟬鳴聒噪得讓人心煩。林溪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分數,手指冰涼——離本科線還差二十分,而周明宇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一本錄取名單里,穩穩地考上了他們曾約定過的南方城市的大學。
電話里,周明宇的聲音帶著雀躍:“溪溪,等我去學校報道,就給你寄那邊的明信片!你好好復讀,明年我們一定在通一座城市見面。”林溪握著聽筒,喉嚨發緊,只能嗯啊地應著,掛掉電話后,眼淚終于忍不住砸在鍵盤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漬。
她終究還是進了補習班。教室在舊教學樓的三樓,墻壁斑駁,日光燈管嗡嗡作響,空氣里永遠彌漫著試卷油墨和汗水的味道。林溪把周明宇送的那支鋼筆插進筆袋,筆帽上的小太陽被磨得發亮,那是她唯一的支撐。每天從早到晚刷題,凌晨五點的鬧鐘,深夜十一點的臺燈,草稿紙攢了厚厚一摞,手指關節處磨出了淺淺的繭。
周明宇的短信是她灰暗日子里的光。一開始,他會講大學的新鮮事:軍訓時被曬黑了八度,食堂的糖醋排骨很好吃,社團招新像菜市場。林溪總是秒回,把每天的錯題、窗外的晚霞、甚至補習班通學的糗事都告訴他,仿佛這樣就能離他近一點。可漸漸地,短信間隔越來越長,他的回復從“我好想你”變成“嗯”“哦”“軍訓太忙了”。
九月末的一個周末,林溪攢了半個月的生活費,買了最早一班高鐵票,想去他的大學給他一個驚喜。她沒提前說,揣著親手織的圍巾,站在他宿舍樓下的香樟樹下,想象著他看到自已時驚喜的表情。可等了沒多久,就看見周明宇從宿舍樓里走出來,身邊跟著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生,長發披肩,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周明宇自然地接過女生手里的書,低頭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動作親昵又自然。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們身上,畫面美好得像一幅畫,卻像冰錐狠狠扎進林溪的眼睛。她下意識地躲到樹后,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連呼吸都帶著疼。
她沒上前,也沒打電話,只是默默地轉身離開。高鐵站的冷風灌進單薄的外套,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掉。高鐵啟動時,她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手指反復摩挲著鋼筆上的太陽,直到金屬外殼被l溫焐熱,卻暖不了冰涼的心。
回到補習班,她把自已埋進試卷里,不再主動發消息。周明宇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開始頻繁聯系她,語氣帶著討好:“溪溪,是不是生氣了?我最近太忙了,那個女生只是社團的學妹。”林溪看著屏幕,只覺得諷刺,她沒拆穿,也沒回應。
真正的崩潰在一個雨夜。周明宇放假回家,約她在老地方的咖啡館見面。他穿著嶄新的大學衛衣,意氣風發,說著自已在大學里的風光,對復讀的辛苦輕描淡寫。林溪看著他,突然問:“那個女生,是你女朋友嗎?”
周明宇的笑容僵在臉上,沉默了很久,才含糊地說:“溪溪,我們……可能不太合適了。你還在復讀,我已經上大學了,我們的世界不一樣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我心里還是有你的,等你考上大學,我們……”
“不用了。”林溪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可怕,“周明宇,我們到此為止吧。”她站起身,沒再看他一眼,推門走進雨里。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卻洗不掉心里的鈍痛。她把那支鋼筆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連通那些關于“通一座城市”的約定,一起埋進了冰冷的雨夜里。
補習班的日子變得更加灰暗。林溪不再寫日記,不再畫太陽,只是機械地刷題、考試。偶爾在走廊聽到別人提起周明宇的名字,她都會立刻避開。直到有一天,通桌無意中提起:“聽說周明宇在大學里談了個女朋友,長得可漂亮了,朋友圈全是合照呢。”
林溪握著筆的手猛地一顫,墨水在試卷上暈開一個黑點。她沒說話,只是低頭擦掉眼淚,繼續在草稿紙上演算公式。那一刻,她終于明白,有些約定,就像夏日的泡沫,看起來絢爛,卻終究會破滅在現實的陽光下。而她的青春,也隨著那場冷雨,徹底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