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阿九難得循規蹈矩,早早起身等著引墨。
引墨原以為他今日與前幾日一樣要出門,揉著眼睛進屋,就見他筆直端坐在榻上。他駭了一跳,好奇道:“郎君今日怎地起這么早?”
阿九“唔”了一聲,緩緩開口:“去請安。”
王府其實并沒那么多規矩,且王爺王妃年紀大了,性子反倒更隨意起來,只是底下小輩不敢怠慢,便定了每月初一十五請安。
今日正是十五。
前些日子阿九還是匹孤狼,隨心意來去,如今不知是受了老人家的觸動,還是因著身上擔了應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引墨小聲驚呼:“誒,您之前可沒……”說到一半閉了口,悻悻地摸了摸后腦勺。
阿九定定瞧著他。
他聲音虛了些,找補道:“那先伺候您穿衣梳洗,待會兒小的給您帶路。”
時近深秋,晨間霧靄彌漫,繞著園子聚散,一路上的樹叢葉片凋敝不少,徒增幾絲蕭瑟。
一路上也只零星幾個過路的侍從,阿九目不斜視,直直往泰和苑去,王爺與王妃就居于此。
阿九眼尖,臨了還有段路程,就望見霧里幾道參差的影子。
近到院門,引墨小聲提醒:“郎君,府里的幾位小主都到了,待會兒您跟著一道進去就行。”
“唔。”阿九應聲,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知道了。”
引墨也不知他哪來的自信。
那幾個高低不齊的影子也發現了他,阿九回來這么段時日,幾人早已打過不少照面,也因著聚會一道玩樂過幾回,只是阿九一向來去自如,完全一副王府只是落腳地的模樣,因而又算不上十分熟識。
“呀,是二弟來了。”大郎趙瓊率先打了招呼。
行一的是世子的大兒子,當年郡主私奔,郡王還未成婚,因而阿九便成了四人里第二年長的。
阿九略一點頭應聲,想起玉嬋往常的囑咐,正欲與其余二人打招呼,就被最小的趙琳搶白了:“是二哥哥。”
她才六歲,正是好奇的年紀,想什么便說什么:“二哥哥怎么也來了呀?”
話一出口,頓時萬籟俱寂,叁郎趙琢心道不好,果真是“貓嫌狗厭”的年紀,對著二郎也什么都敢說。
可趙琳毫無所覺,晃著自家大哥的手,仰頭一瞬不瞬地望著阿九。
阿九今日走的是嚴謹刻板路子,原是做好了留下好印象的打算,不想還未見到祖母就被戳漏了氣,思緒便飄忽了起來,下意識地便蹙了眉頭,雙眼直直對上發問的趙琳。
不想小孩兒最是敏銳,被他凌厲的雙眼一瞪,“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轉而退縮到趙瓊身后,緊緊抱著他大腿不放,鼻涕眼淚一并往人袍子上蹭。
“……”阿九一早飄忽的思緒終在此刻收攏,他駭了一跳,瞪大雙眼,想不明白她怎么一下就哭了。
“好了好了,待會兒阿兄給你買飴糖吃……”趙瓊實在為難,輕拍著小妹的背脊,對阿九歉意地笑了笑,“對不住,她膽子小。”
阿九了然地點點頭,又想到什么,轉身朝引墨招招手。
“郎君有何事?”引墨心下惴惴,怕自己也討不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