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礦的會議室里已經坐上了幾個人:老礦長董其昌,財務科的老財務張國華,還有幾個過去礦里的中層干部。
但現任的領導——董事長谷東根、總經理李景修、財務科長郝敏麗沒有現身,他們也不可能現身。
當張家兄弟和其他幾個受到重用的礦上新領導班子成員,陪同著鎮領導走進會議室時,董其昌和張國華那干澀的眼睛里,充滿了挑釁和不滿。
在過去的日子里,董其昌跟周繼領打過太多的交道。那時周繼領還不是鎮委書記,而是主管鎮里工業生產的副鎮長。對于煤礦目前幾百名已經退休的老工人拿不到養老金的問題,目前也只有周繼領能夠說清楚。
那時候的老領導都已經不在了:升職的升職,退休的退休;有的從鐵嶺鎮撈到大筆好處,從此人間蒸發。但周繼領還在,他是地地道道的鐵嶺鎮“坐地炮”。
周繼領看到董其昌和張國華坐在那里,馬上露出討好的微笑,上前就硬把董其昌的手握住,說:“董大哥,董大哥,身體還硬朗吧?”
董其昌冷笑了一聲,說:“周書記,你日子過得好,還用惦記著我們嗎?不過托你的‘福’,我這把老骨頭暫時還死不了。”
周繼領尷尬地說:“董大哥、張師傅,一定會好起來的。這不,這就已經好起來了嗎?”
董其昌說:“礦上能把你這位尊神請過來,還真是不容易。如果沒有這些錢,恐怕也請不動你了。”
周繼領已經坐在了座位上,他不想跟這些老棺材瓤子再絮叨什么。在鐵嶺鎮這個地界上,他依然是老大。
他轉頭看著林江南和張海說:“那我們就開會吧。”
大家坐了下來。參加會議的有這么十幾個人:鎮里的有鎮委書記周繼領、鎮長馬明友、常務副鎮長彭懷學、常務副書記蘭可心、宣傳委員米莉,再就是林江南。
對于于紫菲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省電視臺記者,要不要讓他參加這次會議,周繼領頗費了一番躊躇。
讓她參加,顯然不合適;不讓她參加,這位記者又無孔不入,若非要參加,誰也拿她沒辦法。
這種情況下,只能求助于林江南了。
林江南本也不同意于紫菲來湊這個熱鬧,站在門口,他就對于紫菲說:“我說紫菲,你不要再胡鬧了。我們這開的是內部會議,不允許外人參加。”
于紫菲說:“我是外人嗎?就算我是外人,可我是省電視臺的記者。你不覺得我在鐵嶺鎮遇到這件事,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我還可以做個現場采訪——鐵嶺鎮今天所做的所有決定,應該是站在礦工們的生活立場上的,而我,正是省臺《百姓生活》欄目的記者和主持人啊。”
林江南有些嚴肅地說:“夠了,沒人說你不是。但現在不需要你來做什么采訪,這對鐵嶺鎮、對碾子溝煤礦都是頭等大事,也不需要外人出去給我們張揚。如果你在這里繼續胡鬧下去,你可別怪我再也不見你。”
于紫菲突然有些慌亂,他倒是領教過林江南對他的厲害。如果自己實在糾纏得讓林江南心煩,林江南就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他也往往會擺出小女人的架勢哀求。
此刻在這些大男人面前,自己顯然不能表現出那樣乞求的樣子,只是有些委屈地說:“林江南,你跟我兇什么呢?再說,這也是我的工作呀。”
林江南說:“你愛到哪工作到哪工作去,我們這里不歡迎你。你走吧,趕緊回去。”
于紫菲說:“咱們兩個的事,一句話還沒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