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均的爺爺慢慢從布簾后面走出來,停在門前的石子路上,手拄燒火棍,掀開松垮的眼皮,用一雙渾濁的眼睛望過來。
陸宛被趙午及時拉住,靜靜立在他旁邊,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爹……”
成峰上前兩步,整個人哆嗦的厲害,不只是嘴唇,就連眼睛眉毛也跟著一起動,看上去十分滑稽可憐。
小均的爺爺一聲不吭,動也不動,成峰只好又走了幾步上前,膝蓋一彎,重重地跪倒在地。
小均爺爺的目光卻直直地越過他,像是沒看見他這個人,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似的,看向陸宛:“既然走了,便不要回來,我這個老頭子也沒有幾年活頭了,沒什么可看的。“
他這話看似說給陸宛聽,實際也是說給跪在地上的成峰聽。
成峰杳無音訊十幾年,在這數年之中,何嘗考慮過他們爺孫二人死活。
如今小均被他托付給陸宛,已經有了去處,小均的爺爺也可以在這茅屋當中安然度日,等待著大限來臨的那一天。
成峰這個時候出現,實在不是時候。
成峰咬咬牙,雙手撐在地面上,用力磕頭,不多時額前便青紅一片,血水順著額頭蜿蜒而下:“爹,不孝子成峰知錯,今日任打任罰,只求爹……原諒。”
原諒二字他說的很輕很快,想來自己也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怎么有資格奢求原諒。
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小均的爺爺臉色未變,只把他當成空氣。
方才經過趙午提醒,陸宛也意識到這二人的家事自己不好摻合,只是小均還在客棧里等待他和成峰“采購禮物”回去,而后同他們一起上千機教找爺爺。
眼看天色已晚,小均若是一直等不到他們回去,恐怕會出來尋找。
思及此,陸宛不免有些憂心。
于理于情,他都不想幫成峰求情。
可是……抬頭望一眼天色,陸宛眉宇間的憂色更重了些。
“趙護法,”不遠處成峰還在哀聲認錯,像是要把面前的石子路磕上一個大窟窿。陸宛偏過頭看向趙午,輕聲問道:“我有些放心不下小均,可否派人……將他接過來。”
看眼下這個架勢,他們恐怕一時半會兒下不了山了。
早知道不該心軟,更不該聽成峰的話,瞞著小均過來。
似乎是看出陸宛心中所想,趙午硬朗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竟很難得地開起了玩笑:“陸公子,現在知道心軟容易惹出麻煩了吧。”
聽他這么說,陸宛臉一紅,眼睛盯著腳下的石子路,訥訥道:“怪我考慮不周。”
他這豈止是考慮不周,趙午都能猜到,成峰就是吃準了陸宛不懂得拒絕,才提出把小均留在客棧,他和陸宛先行來見老前輩的建議。
他不愿在小均面前跪地求饒丟了面子,卻沒有考慮把小均獨自留在客棧是否安全。
說白了,成峰此人,及其自私自利,算不得什么磊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