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八年正月十六,雁門關外的風雪刮得正緊。
朔風卷著雪沫子,狠狠抽在關城箭樓的青磚上,發出嗚咽般的嘶吼。我扶著斑駁的箭垛,指尖觸到的磚石冰寒刺骨,混著陳年的血垢,在掌心凝成一片粗糙的涼。
遠處的韃靼營地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氈帳的輪廓在鉛灰色天幕下泛著冷硬的光。而營地前那片被踏得狼藉的雪地,此刻正匍匐著一片黑壓壓的人——三千漢人奴隸,他們的破衣爛衫根本擋不住穿骨的寒風,有人把凍裂的手縮進袖管,有人用枯柴似的胳膊環住膝頭,一個個蜷縮成搖搖欲墜的團,在無垠的白中擠作黑壓壓的一片,像被扔在砧板上的羔羊,連嗚咽都帶著將死的瑟縮。
更刺目的是他們脖頸上的繩索。粗礪的麻繩深深勒進凍得青紫的皮肉里,將數十人串成一長溜,像秋收后被拖拽的稻捆。最前頭的漢子大概是凍僵了,起身時踉蹌了一下,沒等站穩,斜刺里就沖來個裹著羊皮襖的韃靼騎兵,手中套馬桿帶著呼嘯甩過來,鐵環“哐當”砸在他背上。漢子悶哼著栽進雪堆,繩索猛地繃緊,后面一串人都被拽得東倒西歪,雪地里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痛呼和孩童的啼哭。
風里飄來隱約的呵斥聲,是韃靼人在驅趕。那些奴隸的影子被慘淡的天光拉得很長,貼在雪地上,像一道道隨時會被風雪抹去的傷痕。我望著那片蠕動的黑,指節攥得發白,連帶著牙齒都在打顫——不是因為冷,是因為那繩索勒出的紅痕,像一條條毒蛇,正從遠處爬來,纏得人喘不過氣。
“陛下,已清點完畢。”趙破虜的聲音透著壓抑的憤怒,“多是云州、朔州邊民,去年秋收時被擄的。”
望遠鏡中,一個白發老者突然撲向雪地,拼命刨著什么。當韃靼騎兵揮鞭抽打時,他懷里露出半截凍僵的嬰兒——那是在挖墳。老將軍的獨眼泛起血絲:“這群畜生”
“傳令。”我放下望遠鏡,“讓陳芝兒的霜狼小隊開始演習。”
關城下突然響起蒸汽閥門的嘶鳴聲。十具通體雪白的機甲在暴風雪中列陣,胸甲上的狼首紋章泛著藍光。隨著旗語命令,機甲同時跪姿滑行,在冰面上劃出整齊的弧線,右臂火銃齊射,三百步外的標靶瞬間化為齏粉。
韃靼使團所在的觀禮臺上,幾個使者下意識后退半步。我特意安排他們近距離觀摩這場“演練”——要讓這些草原狼看清楚,他們面對的是怎樣的鐵與火。
“陛下,他們要求談判。”厲欣怡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貂裘領子上沾滿雪花,“阿史那羅延指名要見您。”
“讓他上來。”
阿史那羅延登樓時,皮袍上還帶著奴隸的血跡。他倨傲地行了個撫胸禮:“大夏皇帝考慮得如何?用一座邊城換這三千賤民,很劃算。”
我冷笑一聲:“朕記得,你兄長去年還自稱大漠共主,如今倒做起人口販子了?”
“草原遭了白災。”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與其讓這些兩腳羊餓死,不如換點實用的。”突然壓低聲音,“比如靈能火炮的防御之法。”
風雪聲突然變得遙遠。我瞇起眼睛:“什么意思?”
“明人不說暗話。”阿史那從懷中掏出一塊紫黑色晶體,“俄羅斯人給的禮物,用你們漢人的話說是柄雙刃劍。”
晶體在雪光中泛著詭異光澤,與歸墟黑潮同源的波動讓我掌心發燙。這分明是星淚礦的提純物!
“你們拿活人試驗?”
“開始是戰俘。”阿史那的瞳孔微微擴大,“后來發現漢人契合度更高。”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關外奴隸,“特別是吃過我們特制糧草的。”
厲欣怡突然插話:“禿麻部拒絕使用的那種恩賜糧?”
使節臉色驟變:“你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