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停尸房,陰冷徹骨,彌漫著一種混雜了血腥、腐臭和石灰的怪異氣味,比室外的冰天雪地更令人窒息。
一盞孤燈搖曳,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投在冰冷潮濕的墻壁上,如同鬼魅。
沈聿珩一身玄色錦衣,立于一張簡陋的木臺前。
臺上,正是那名意外溺斃的商隊小頭目的尸身,面色腫脹青紫,口鼻處殘留著污漬。
常安舉燈靠近,光線照亮尸體慘白的皮膚。
“大人,仵作已驗過,確系溺水身亡,體表無其他明顯外傷。”
一旁候著的刑部主事低聲稟報,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敷衍,似乎已認定此為意外。
沈聿珩恍若未聞,他眸光銳利如鷹隼,親自上前,戴上了薄薄的鹿皮手套。
他無視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和可怖的形貌,俯身,極其仔細地再次檢查尸身每一寸:發間、耳后、脖頸、指縫……
他的動作專業而冷靜,不帶絲毫情緒,仿佛眼前不是一具死狀凄慘的尸體,而只是一件需要破解的證物。
刑部主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這位權傾朝野的指揮使大人竟精通此道。
突然,沈聿珩的動作停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執起尸體的右手,在燈下仔細察看其指甲縫。
那里面嵌著些許污垢,但在污垢之中,似乎有一絲極細微的、與周遭格格不入的亮色。
他用特制的銀鑷子,極其輕柔地將那一點東西剔了出來,放在一方白絹上。
那是一小縷纖維,極其纖細,在燈光下泛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柔潤的光澤。
“這是……”常安湊近,擰眉細看。
“上好的蘇杭冰蠶絲。”沈聿珩聲音低沉冰冷,“絕非一個尋常商隊頭目日常能接觸之物。”
他將其小心收好。
接下來的檢查,又在尸體貼身衣物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里,發現了些許未被水完全浸透的粉末殘留,氣味怪異。
沈聿珩眸光一凜,取樣封存。
“去他家中。”沈聿珩脫下染了尸氣的手套,飛速說道。
那商隊頭目的家位于城南陋巷,低矮潮濕,家徒四壁。
其妻兒穿著打補丁的棉襖,圍著一個沒什么熱氣的炭盆,瑟瑟發抖,面露驚恐地看著這群煞神般的官爺。
沈聿珩目光如電,掃過這逼仄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