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跟著賈寶玉來到他在忠國公府里的住處。
瞧著精致的庭院,再瞅瞅明顯精心布置過的屋舍,他的心里連嘆了數聲,他這個親爹可真不是個東西啊。
從小他就一直不服他的這個大哥,他倆明明都是榮國府的嫡出孫輩,憑什么賈赦就能獨得祖父祖母的疼愛呢?憑什么好的東西就得先緊著他呀?
怎么也想不明白后,他便在父母的面前裝乖巧,在知道祖父想讓子孫們習文的打算后,他又拿起了他最討厭的書本裝起了斯文。
他以為憑著老母親的偏愛,憑著兒女們,他就能永遠的壓賈赦一頭的,可到了,他卻一敗涂地,而賈赦青云直上了。
原來除了能力遠遠不如外,在做人做事上,他也是差勁的很的。
他讓隨從把帶來的字畫擱到了桌子上。
“寶玉,這些都是給你的,隨你是留是當。你,你也別嫌少,如今那府中的金銀都不經為父的手了,這些,多少是我的一點子心意。之前你大嫂子帶著蘭兒回來過,他們被李家占了家業,身無分文的無處可去了,可為父無能,雖心有不忍,卻留不得,那日便也給了他兩幅。”
“聽大伯說過,他們是在大伯的當鋪里當的,大伯沒讓壓價,有了那些銀子傍身,只要不亂花,再置些田產,會不愁吃喝的。”賈寶玉說道。
賈政略有詫異的看著他,“你這孩子還真是不一樣了,從前你可是最不耐煩這些的。”
賈寶玉笑了笑,“我也說不上是通則變了呢,還是變了則通了?不瞞您說,在老太太過世后,我曾生了厭世之心,只想著這世間污濁煩雜,莫不如斷了這三千煩惱絲,一了百了算了。還是林妹妹一語點醒了夢中人,又許了我謀生的地方,不然在被趕出家門的那個時候,我是真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啊。”
寶玉說的風輕云淡的,賈政聽來,卻如鈍刃割肉,那種難受的感覺都要讓他喘不過氣來了。
“寶玉,皆是爹之錯,你要惱,要怨,都隨你吧,你大伯最是護犢子了,有他庇護著你,為父放一萬個心。這話聽起來是不是很可笑?我才是你的親爹啊,可我卻從來沒有護過你,包括你的大哥,你的大姐,我一直都在希望從你們的身上能得到我自己無法做得到的。寶玉,好好的孝順你大伯,他值得的,他日你若能有出頭之日,也不枉他的真心對待了。”
“是,寶玉都記下了。”
接下來,父子倆都沉默了,除了這些話,他們似乎也不知該聊些別的什么了。
還是賈政打破了尷尬,“你這會子沒什么事吧?”
“嗯,沒有緊要的。”
“那,便帶我去后街上的屋子瞧瞧吧。”
賈寶玉側身讓他走在了前面,茗煙跑在最前面引著路。
麝月將那幾幅字畫搬到了里間,放到了柜子里,心里面雖為賈寶玉不平,可她也明白生活的不易,這些字畫可是他們主仆以后立身的底氣,她只嫌少,卻不會嫌多的。
路過族學時,里面書聲瑯瑯,還有先生講經釋義的聲音隱約傳來,全然沒有從前的亂糟糟。
賈政停下腳步,背著手,立于族學的大門前,“這里修整過了?是外聘來的先生嗎?”
“是,大伯說子孫才是族中的無價之寶。”
賈政點點頭,“他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