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族后人
:羅襪生塵叩錢塘
醫院的白色,像一場綿延不絕的、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夢。夢的中央,是她穿著護士服俯身時冰冷的指尖,耳畔蠱惑的低語,和那句關于“血”與“鸞牌”的、令人骨髓凍結的問詢。
那場近乎魔障的“溫存”之后,她似乎又恢復了常態,大部分時間沉默地坐在窗邊,像一尊被時光遺忘的玉雕,周身縈繞著生人勿近的寒氣。但我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東西不一樣了。她看我的眼神,除了以往的冰冷審視和偶爾的探究,似乎多了一層極其隱晦的、難以言喻的焦灼。那焦灼深埋在萬年冰層之下,卻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讓病房里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緊繃。
我的傷勢在精心的治療和……她某種難以理解的、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好得飛快。斷骨處傳來令人驚異的麻癢,傷口愈合的速度遠超醫生最樂觀的預估。這非但不能讓我安心,反而讓我更加恐懼——我的身體,似乎正越來越脫離常軌,滑向一個未知的、與她緊密相關的深淵。
幾天后,鐘老者親自來了。他看起來憔悴了許多,眼下的烏青濃重,顯然這幾日的風波和地宮的巨大損失讓他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壓力。他帶來的是“上面”的指示:任務暫停,全員轉入靜默休整期,等待進一步指令。關于地宮和詛咒的一切,被列為最高機密,嚴禁外泄。
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難以掩飾的忌憚和一絲殘余的恐懼,語氣恭敬到近乎卑微。而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紙命令和眼前這個人,都與她毫無干系。
休整期意味著相對的自由,至少是在嚴密的監控下的有限自由。我們被轉移到了市區一個更為舒適、也更便于“管理”的安全屋內。
或許是為了緩解那無形中越來越令人窒息的壓力,或許是為了滿足她對新奇事物那近乎孩童般、卻又冰冷審視的好奇,又或許……只是我潛意識里想要做點什么,來打破這僵局,我鬼使神差地,在一次外出放風(全程被“陪同”)時,走進了一家高端商場的內衣店。
面對琳瑯滿目、款式大膽的現代內衣和siwa,我面紅耳赤,手足無措。最終,在店員曖昧了然的目光下,我幾乎是閉著眼,憑感覺挑選了幾套最昂貴、用料最精良、設計也最大膽的蕾絲內衣,以及幾雙輕薄如霧、帶著細閃的黑色siwa。結賬時,我的手心全是汗,仿佛買的不是幾片布料,而是什么禁忌的毒藥。
回到安全屋,我將那個精致的紙袋遞給她時,心臟跳得如同脫韁的野馬。
她接過紙袋,打開,拿出里面的東西,放在眼前仔細打量。手指劃過那些細膩的蕾絲和光滑的siwa面料,眼神里王族后人
她的聲音低沉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
“后來……城破了……他渾身是血,把那塊破石頭塞給我,讓我快走……自己回頭去擋追兵……我到死都記得他最后看我的那個眼神……和那句……‘娘娘,保重’……”
房間里死寂一片,只有她清冷的聲音在回蕩,訴說著一段血火交織、愛恨糾纏的王朝秘辛。那段往事里,有嬌憨,有嗔怪,有無奈,更有刻骨的絕望和……一絲被漫長時光掩埋至深的、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識到的情愫。
我屏住呼吸,心臟像是被浸泡在酸液里,又澀又痛。那個模糊的、與我魂魄糾纏的“李”姓身影,似乎在這段話里,變得清晰了一點點,也沉重了千萬倍。
她忽然停下訴說,猛地轉過頭,目光如冷電般射向我,那瞬間的脆弱和懷念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銳利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為民?!?/p>
我渾身一凜。
“朕的家族,蘇完瓜爾佳氏,祖籍嶺南,后遷京畿?!彼恼Z氣斬釘截鐵,“去查!動用你所能動用的一切力量,給朕查出,三百年滄海桑田,朕這一支的后人,如今還剩下誰?流落何方?!”
我愣住了。查找她家族的后人?在這茫茫人海,歷經三百年戰亂變遷?
“這……時間過去太久,恐怕……”我艱難地開口。
“去查!”她打斷我,眼中紅芒一閃而逝,那股恐怖的威壓再次降臨,“朕要知道!立刻!馬上!”
在她的意志面前,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
我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找到鐘老者留下的緊急通訊設備,將她的要求結結巴巴地轉達。通訊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顯然也被這個極不尋常、甚至有些荒唐的要求驚呆了。但最終,那邊只傳來一句干澀的回應:“……知道了。我們會動用一切資源嘗試查詢,但……不保證結果?!?/p>
接下來的幾天,我度日如年。她不再提及往事,也不再穿那些內衣siwa,恢復了常態,但那種無形的焦灼感卻與日俱增。她時常長時間地站在窗邊,望著南方,手指無意識地掐算著什么,周身的氣息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