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官家有意瞞著我,連我對于此事,也并沒有提前知道,說明官家起了疑心。”
顧雪嬌聞言一怔,抬眼時,正好撞進裴青州那雙沉靜的眸子。
轎廂頂上漏下細碎天光,倒映在兩人的眸子之中,明明是粗布衣衫,卻如同坐在茶社之中對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沉穩。
“官家既防著殿下,那派去的人會不會……”
顧雪嬌下意識地開口,話音微頓,兩指無意地絞著方才接過的帕子,觸到上面的細密的圖案,想起自己的巧思,
“會不會打草驚蛇?”
裴青州五指成拳,在膝頭輕輕叩著,細細想了想
“顧姑娘的擔心并非多余,只是,我啟用暗線。這些人在南野經營十余年,平日里與販夫走卒無異,便是官家也未必知曉他們的底細。”
他忽然輕笑一聲,
“便如姑娘想法相似,想到用菜農傳信。若不是這方帕子,我險些要錯過。”
提及帕子,顧雪嬌忽然覺得周遭空氣熱了幾分。
那日山澗脫險后,她原想將帕子洗凈歸還,偏生趕上京中局勢動蕩,一拖便是數月。
如今,以這種方式送還,倒像是冥冥中自有牽引。
“臣女實屬無奈之舉,還望殿下勿要怪罪。”
她低頭望著自己粗布裙擺上沾的草屑,
“顧家被盯得緊,明著遞消息只會惹禍。想來想去,只有市井間的營生最不惹眼,便如同殿下說的一樣,販夫走卒,最易藏事。”
裴青州眼中一沉。
他想起春宴上她撲救小貓的模樣,那時只當是閨閣女子的惻隱之心,如今方才明白,那極快的反應之中,有她臨危不亂的膽識。
眼下也是如此,若是尋常人家遇到這樣的變故,或是急著脫身或是自亂陣腳,可是顧雪嬌卻能在短短幾日里理清頭緒,甚至想到借市井之人傳遞消息。
“南野那邊,今日內該有回信。”
裴青州有意放緩語氣,似乎用這樣的方式安撫她的內心,
“你且安心等著。只是顧家眼下……”
“臣女已讓兄長們閉門謝客,暫避風頭。”
顧雪嬌咬了咬唇,帕子被她緊緊地捏進掌心,
“顧家有父兄坐鎮,殿前還請放心。”
轎子緩緩前行,車輪忽地碾過一塊碎石,車身猛地一晃。顧雪嬌身子一傾,險些撞到對面的車壁,手腕卻被一只溫熱的手穩穩托住。
裴青州的指尖帶著薄繭,觸到她腕間肌膚時,兩人都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