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葉大夫指尖反復摩挲著桌角的青釉藥碾,他沉吟了足足半盞茶的工夫,才終于抬眼看向裴青州,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凝重,
“顧將軍,其實,有中毒的跡象。”
裴青州握著茶盞的手猛地一頓,滾燙的茶水順著杯沿濺出幾滴,落在他素色的錦緞袖口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他并未立刻追問,只是緩緩端起茶盞,將杯中剩余的滾熱茶湯一飲而盡,待茶盞重新放回桌案,他才抬眼看向葉大夫,語氣聽不出情緒,
“怎么回事?還請葉伯伯從頭細說。”
葉大夫看著裴青州的反應,內心如何不痛,他并未隱瞞,將今日去顧府的經過一五一十道來,
自踏入顧將軍臥房時的所見所聞開始講起,到診脈時發現的郁結脈象,再到顧雪嬌拿出那只印著太醫院暗紋的白色瓷瓶,其中裝著的助陽藥材的細節,全都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那藥材看著溫和,實則像給悶著的炭火扇風,顧將軍本就肝氣郁結積了暗火,這藥一吃,無異于把那股郁氣往骨頭縫里逼,短時間瞧不出大礙,可日子一長,身子定會被慢慢耗損,到時候怕是……”
話未說完,他便停住輕輕搖頭,眼底滿是惋惜。
說完這些,葉大夫悄悄抬眼看向裴青州的反應,見他始終神色平靜,有些意外。
裴青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指腹反復劃過冰涼的瓷面。他周身籠罩著一股莫名的戾氣,那氣息冷得像冬日的寒冰,又帶著幾分壓抑的怒火,仿佛只要有人再靠近半步,就會被那股戾氣徹底吞噬。
直至茶水完全冷下來,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幾分不解,
“官家……素日是對顧家不太滿意,覺得顧家手握兵權,軍中的威望太高,有所忌憚,這點我是清楚的。可顧家是世代忠臣良將,父親更是為大燁征戰半生了,就算官家想奪取顧家的權勢,也犯不著用如此陰毒的手段吧……”
他頓了頓,指尖微微收緊,語氣里多了幾分思索,
“先前官家分明是在朝堂上造勢,想找顧家的錯處,并拿住把柄,若是真找到了,光明正大的處置便是,為何要繞這么大個圈子,用下毒這種見不得人的法子?”
“依我看,這事未必是官家所為。”
葉大夫聽著這話,也跟著低頭思索起來,他先前也下意識覺得是陛下授意,可經裴青州這么一提醒,倒覺得確實有道理。
陛下雖忌憚顧家,卻向來注重名聲,應該不會,用這種法子,想了想,他順著話頭問,、
“那殿下覺得,誰最可疑?”